洋行,是近代外商在中国从事贸易的商号。日本洋行是日本对华进行经济侵略的重要工具。1931 年后,随着侵华战争的进程,在沦陷区,日本军政官吏、商贾也随之进入,纷纷霸占商贸要地开设金融机构。在徐州,日本经济侵略的金融机构,除了几家大银行外,主要就是设立洋行。查阅徐州有关档案,不完全统计,就有38家,民间调查发现2家,合计40家。徐州的日本洋行,最早设立时间是在1938年5月,即徐州沦陷后不久;最晚的则是在1944年5月,1940—1942年间设立的比较多;洋行地点多分布徐州各个区域,大多集中在启明路(今淮海东路)、大同街、大马路、建国路一带,他们选择黄金地段,蛮横驱赶居民、霸占民房,开办洋行,倾销日本商品,贩卖毒品,进行奸细特务活动。
日本东京洋行的开设:强行霸占
大同街20号,是天成贸易公司,原有西式楼房18间。这家公司是在民国初年萧家、陆家合股购置的,经过10多年经营,已成规模,成为大同街上有影响的商贸大户。徐州沦陷后,被日商下雨寅吉霸占,改为东京洋行,任意装修,使得原大厦内部豪华的门窗、隔扇、玻璃以及各种设备悉为破坏。战后,房主上诉称损失不下数百万元。
大同街还有徐本立土地,租给裕泰祥百货店,沦陷后也被日商东棉洋行强占。
日本西木洋行的蛮横:强租强拆
根据档案记载,西木洋行有两处,一处是在启明路26、27、28、29号,是乔问樵的房地产,沦陷后被一名叫服部的日本人强租,开建公司与西木洋行,西木洋行经营钢管、铁矿。原有房屋草房86间、瓦房34间,已经被日本人全部拆除,新建楼房80间。启明路,为今天的淮海东路,从26—29的门牌号看,此处应该位于淮海东路的东段。
另一处地点在公明路东347号,靠近马路。公明路即是彭城路,靠近马路,应是靠近淮海路。有6分多地,是陈子万的产业,1921年建有东楼和门面楼一所,上下共14间,并有天井一方,租与兴仁记茶庄。沦陷后被日商强行租用,任意拆建,开设西木洋行。
日本西木洋行的霸道:私自转让:
1939年,彭城路开宽马路,形成今天的彭城路宽段,将西木洋行的门面楼拆除,西木洋行1941年闭歇。歇业后,应该归还给原房主。但是西木洋行却暗地把房屋转让给另外一家竹下洋行,竹下洋行是日本居留民团的下属,是其分设的生必营团,即负责经营日本居留民团人员的生活必需品配给组合事宜。从开宽马路推定,西木洋行应在彭城路宽段路东,属于管理机构;而淮海东路的西木洋行或是仓库、存放物资的地方。1941年1月,西木洋行转让时,房主陈子万已经病故,妻子陈毛淑文一个弱女子更无力抗拒,只有忍受。所以在抗战后,她提出申诉发还,希望“仁慈长官垂怜懦弱国民解除八年至痛苦”。
日本三大财团的三井洋行:“无限作为”
沈阳有一座三井洋行大楼,建造于1937年,是日本三井财团设在奉天的私营银行,总建筑面积6142平方米。沈阳报纸说,三井洋行创建于1918年,总会社设在日本东京,它是日本三大财团之一,是日本掠夺和剥削东北人民的重要工具。
徐州,也有家三井洋行,坐落启明路路北87号,东临大路,位置或为今天文化宫对面。这里原来是商家段保泰名下的地皮,有 759平方米。民国31年8月1日(日期商家记得很清楚),三井洋行经理滨田秀雄看到这地段是黄金地段,便依靠宪兵队势力强租,在签订租约时,是把预先制定好的租约逼迫段保泰签字,段保泰一看租约,上面写着“租借期间无限作为”,这“无限作为”四字字字透露日本侵略者的霸道与野心。每月仅仅支付租金伪联银券45元5角。联银券是由日本帝国主义大量发行的,用于搜刮沦陷区的物资,掠夺中国人民的经济财富的货币。在物价飞涨的日伪时期,这联银券等于废纸。
日本大岛洋行:霸占多处民房,无偿使用
日本大岛洋行,也是日本大财团,1931年东北沦陷后,遂在长春等地开办大岛洋行。徐州沦陷后,在徐州开办洋行的是大岛五六。中正街(彭城路)南段26号的朱海明家,有6分地,10间瓦屋。1938年5月,日军轰炸徐州,无法生存,朱海明便携眷到乡间避难。到了秋季回城时,发现家院已经被日本人强行占用,不准进门。无奈只好寄居他处。朱海明说,“因未接洽订约故敌侨姓名不详”,由于畏于强寇,既不知道霸占者是何人,更没有签订租约,而且“由二十七年秋季至敌军投降七年整,绝未签订任何契约”。朱海明痛失家园,心中不舍,常常从家门前徘徊,只知道家院被改成“大岛洋行”,看到满院堆积木棒,经营的是木材。七年无偿使用,分文不给,这就是大岛洋行经理大岛五六的强盗行径。更为无理的是,到了民国卅四年三月,大岛五六私自转让给同伙柏木,改为兴淮公司,眼中根本没有中国人的丝毫权利。
1942年10月,大岛五六嫌此处地方面积小,又在丰财四道街不予通知即强行霸占王陈氏的六亩多地。待王陈氏发现,出面“交涉无效”,随后便接到“未经氏同意所立、亦无出租人签章”、租期二十年的一纸租约。添建瓦房25间,楼房10间,棚41间。大岛五六霸占的日子,是痛苦的日子,所以王陈氏记得清楚:那是“民国卅一年十月十六日”。
三菱洋行正金洋行:血泪之上的洋行
现在崇文路东,有几座高楼,那是日伪时期建成的金融机构。自南而北,日伪时期,依次是远东大旅社、正金洋行、三菱洋行。就在这高楼群下,却有一段血泪故事。
在民国初期,那里是黄河滩,没有人家。程王氏一家祖上依靠勤劳节俭,积攒点钱,买下位于宏原裕昌蛋场南部的一块五亩七分荒沙地,盖几间房子,春去秋来,种些粮食蔬菜,勉强度日。到1938年程王氏在此居住已经30余年了。30年来,在此落户的人家慢慢多了,形成了居民区名云新庄,都以为在这远离城市的地方,可以生存。不料,1938年5月,日军对徐州狂轰滥炸,对程王氏他们这块荒地也不放过,一天,在日军空袭中,程王氏的公公、婆婆和孩子均被炸死,她只有和孙女相依为命。
谁知,灾难没有结束。日本人来后,看中了这块地方,说要设立重要机构,所有的住户都要驱赶走。程王氏舍不得走,也是老头子用命换来的家产,离开了就没有活路了。日本特务机关架着枪开来汽车前来征地。她和邻居商议怎么样才能保住这块家园。但是,一个孤老妇人,哪里能斗得过日伪那些豺狼呢!几经申诉无效,只好伤心欲绝地拉着孙女走向更荒凉的地方。
抗战胜利后,程王氏和邻居向政府提出发还,政府“准该民缴价回赎”,但他们哪里缴得起呢?当时他们画出了一幅图,给我们留下了这段历史。
徐州百姓声泪俱下的控诉
增幸洋行是日本的大财团,民国时期上海、青岛都有它的洋行。徐州沦陷后,增幸洋行也踏上徐州土地。被增幸洋行霸占的是沈涤生的家产,在二坝窝,有三亩地。这二坝窝是在徐州东北,复兴北路北段,现在是稠密的居民区。1938年,还是庄稼地。沈涤生的土地被霸占未过几年沈涤生就气病而死。待抗战胜利,申述发还房产的是沈涤生的妻子沈许氏,她那一纸申述是声泪俱下的控诉:
氏祖遗土地三亩,坐落下淀乡二坝窝。历来耕种以维持生活。不幸徐州沦陷,日军占住,所有日商随同前来以作经济之侵略。民国二十九年,夫沈涤生犹在,二坝窝土地三亩竟被增幸洋行强以暴力,不准耕种,强迫租与该洋行作制造玻璃厂之用。斯时处在铁蹄之下,谁敢拒绝?夫忍痛与其订立租约,每亩每年给租金五十元代价。如此之微,殊失公允。迄民国三十二年,该洋行不经同意竟私相授受,自行将该地转与日人山木为制造酒精厂。是时夫沈涤生业已逝世。氏本妇孺,目不识丁,殆察知后,该日人山木施以恫吓言辞,必须继续租用,仍用增幸洋行的原订契约,仅将租金改为每年每亩租麦一斗。低微的租麦,如何生存!
又一个铁蹄下的弱女人,一个无法生存的寡妇。日本洋行就是让无数中国人失去土地、失去亲人!
日本大昌洋行的业务:倾销产品
日本洋行所经营的商业种类很多,包括金银首饰、钟表业、毛织品洋杂货业、化妆品业、服装业、文具用品业、运动乐器业、新闻刊物、鞋业、医药医疗器械、水产副食业、烟酒业、古玩业、照相器材业、银行证券业等几十个行业。这些种类,徐州的日本洋行几乎都有涉及。
1943年7月2日的《徐州日报》,是日伪的报纸,这天报纸的第二版,刊登了大昌洋行的一份推销“日本型小农具”的广告,可以看出洋行的经营范围。
广告说,日本型的小农具,包括马力、人力的制粉机,制绳机,脱谷机,棉花机,水田除草机、驱虫喷雾剂以及建筑五金等,广告说这些农具虽然型式与中国农具相仿,但是使用便利。一家洋行营销这么多种类的农具,可见其霸占市场的野心。
这家大昌洋行注明是在“启明路九号,车站前”。启明路即今日的淮海路。查阅档案,可以验证,此地原来在二马路(今青年路东端),是名叫梁志诚的地方,有21间房屋,其中洋式门脸7间,瓦片房14间。租给别人开设民生米店、天福商店 。沦陷后日本人吉川强占开设大昌洋行。
徐州日本洋行的另种业务:妓馆
同时,一些日本洋行,往往又是间谍机构、毒品贩卖窝点和淫秽服务场所。如丰县,于1938年5月陷落后,至1945年5月,城里有四家“洋行”,都与日军驻扎的司令部、宪兵队相距不远,是日本人集中居住的地方。这几家洋行除专做供应日军军需的生意,如卷烟、大盐、煤油,还都开设军妓馆,洋行附近的日本宪兵队,便是常客。其中西关路南一家洋行规模比较大,名称叫“合作社”,老板姓金,有五六名妓女,另外几家有三四名。这些妓女都是朝鲜、中国妇女,原来都是良家女子,被逼迫或被欺骗随老板跟着日军来到丰县,成为日军性奴隶。
有关徐州日本洋行的两则短讯
我在所存的1943年7月22日一份残破的日伪《徐州日报》上,发现一则有关日本洋行的短讯,“泰信洋行遗失案昨破获”,报道说,在大马路的泰信洋行,丢失麻袋600条,经过查获得知是被拉平车的工人张某运走。而这工人与泰信洋行素无瓜葛,且如此数量的麻袋凭条运出洋行,绝非易事。于是该洋行经理永田怀疑是洋行内部人所为,因为他外出后将手章转交他人存放。由于该张报纸残缺,内情究竟如何,是内部矛盾,还是徐州工人的斗争?不得而知。查阅档案,泰信洋行经理全名是永田治野。
一份林子湘的申请书档案显示,这个永田治野,在1944年5月,继在大马路开设洋行外,又霸占延平路林家14亩地扩大洋行地盘。林子湘申述:“民国33年5月,有日人永田治野着由前河北镇副镇长刘XX,徐州市社会科长白XX,畜产管理所长张XX,将民传至市府、到日本某部队,强行租用,迫予立约。后该日人即在民地自建洋瓦房二座,开设泰信洋行”。由此看来,这个永田治野势力非常,驱使日伪行政机关多人威吓在前,又以伪政府、日本部队作武力逼迫在后,呼风唤雨、奸诈狡猾暴露无遗,同时也证明日本洋行与日军、与伪政府之间的利益关系。
另一则是与日本商工会议所有关。1943年6月11日《徐州日报》,刊登“徐州日本商工会议所”的一则“志谢”,是说6月9日,该商工会议所改修的楼房倒塌,造成工人伤亡。“蒙各机关及邻组诸位急力救助,得免大灾”。下半篇文字残缺,仅余两行云:事故是“因监督人之疏怠及事前失于检点”。所谓“改修”,是指霸占的民房;伤亡工人必然是徐州的建筑工人;“疏怠”的“监督人”,却是日方人“松原工务组”。中国人房屋被霸占、中国人去改修,伤亡的仍然是中国人。这就是亡国奴的命运。
再说,这个“日本商工会议所”,不是一般民间组织。辽宁大学日本研完所的麦丽臣先生在《浅谈 日本商工会议所的地位及其作用》中说,“日本商工会议所,是日本历史最久的全国性的综合经济团体,其活动不限于产业经济,而是涉及整个国民经济,它不仅在经济界起指导作用,而且也与政治界也保持着密切关系。”(《日本研究》1988年第四期)文章说原名是“商法会议所”,战后改为“商工会议所”,而现在这个短讯却是在1943年。日本商工会议所的业务范围广泛,徐州的商工会议所,起码应该是对日本徐州洋行起到指导、服务、协调、培训、扶植诸多作用的。他霸占、改修民房,发生事故,自然有许多“机关邻组”相助。这是则重要资料,有些书刊没有涉及,录此备忘。
两则备查的洋行
徐州徽章收藏者王宣瑞先生收藏一枚铜质徽章,圆形,外郭为卐字曲折连文,上有“徐州”两字,正中上方是六朵云簇拥一太阳,下方是“木村洋行证章”六楷字,背面有编号。“徐州木村洋行”徽章的发现,证明徐州存在过该洋行,也说明该洋行定制过徽章,徽章的用途除了表示身份外,也是洋行出入的凭证。木村洋行的具体地址、开办人、经营项目不详。
徐州陶瓷收藏者刘医生曾经在徐州永康路附近的施工工地上,发现带有“大丰洋行”款识的瓷碗瓷片,日本瓷,白色。该瓷片在永康路一带发现,或许说明永康路附近在日伪时期有过“大丰洋行”的设置,但是具体地址不详。
现在把“木村洋行”的徽章照片刊登出来,请知情者提供有关情况,以解开此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