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地区战略位置重要,这里西面依靠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核心区域,东面紧邻日伪在华北的统治中心——北平,西北方向直通塞北重镇张家口,北面和东北方与平北和冀东根据地相连。一方面,平西地区是晋察冀根据地通往平北根据地和冀东根据地的交通要冲;另一方面,这里又是根据地联结北平、天津和东北地区等敌占区的一条重要通道。
海淀西山地区就处在平西根据地的前哨位置。平西抗日根据地建立不久,1939年6月起,中共的情报联络机关就在西山一带开展了情报交通工作。最初没有设固定的交通站,由情报机关直接组织武装小分队执行接送人员和传送情报、运送物资的任务,开辟了从妙峰山出发,经北安河、温泉、西北旺、颐和园、海淀,进北平城内的地下交通线。
1941年初中共中央北方分局社会部决定在平西地区设立平西情报交通联络站,在妙峰山设分站。平西站在地下交通线沿线各村庄设立了若干秘密联络点,发展了众多秘密交通员。这些秘密交通员有的是地方党组织在当地抗日斗争中发展的地下党员,有的则是平西站的工作人员直接发展吸收的。这条地下交通线当然不像有的人想象的那样,笔直而通畅,而是充满了艰险。交通员在路上必须绕过敌人的据点,必须时刻防备敌伪的巡逻队,防备各村伪政权的“自卫团”,一旦遭遇,就难免一场枪战,随时有牺牲的可能。有时遇到敌人优势兵力,不得不退回根据地,再寻机出发。
实际上交通联络点遍布今北部的广大区域,交通员行走路线也是迂回曲折的。按照工作规范,平西站的武装交通员与秘密交通员事先约定接头地点、时间、暗号进行接头,传递情报材料,接送过往人员,运送根据地急需的物资,如药品、无线电器材、各种报刊等。经平西站和交通线过往的人员中,有中央从延安总部派出的人员,有根据地派出的情报人员和秘密工作者,也有投奔根据地的爱国人士和青年学生。和这条地下交通线关系密切的,还有许多同情和支持中国人民抗战的国际友人。
在海淀区北安河村西的鷲峰山麓的牛涧沟有一处中西合璧风格的别墅,当地人称其为贝家花园。贝家花园深藏在林海之中,不知道的人们很少会注意它。在平西抗日根据地开辟的西山地下交通线上,这是一处秘密联络点。贝家花园的主人,是法国医生贝熙业。贝熙业(1872——1958),法国人,全称让·热罗姆·奥古斯丁·比西埃 (Jean Jérome Augustin BUSSIERE)。贝熙业大夫1913年来到北京,曾任法国驻华使馆医生、东交民巷法国医院院长。1920年与蔡元培、李石曾一起在北京创办中法大学,是中法大学31名董事之一,并任中法大学教授兼校医。贝大夫在中国生活四十余年,医术精湛,经常免费为当地百姓看病,被誉为“济世之医”。
贝家花园原本是贝大夫为女儿养病而修建的,建成后,他自己也经常来此休养。他和当地村民相处得很融洽,村民们生病常找贝大夫诊治,贝大夫不仅免费给百姓看病还免收药费,附近十里八村的百姓至今都念叨贝大夫人品好。贝熙业医生同情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卢沟桥事变爆发以后,贝大夫的法国医院就曾收治了不少二十九军伤病员。在日军侵占北平之后,贝大夫多次帮助共产党的地下工作人员 将筹集到的药品和其它根据地急需的物质运到西山交给抗日根据地。起初,已年近七旬的贝大夫在我地下工作人员协助下骑自行车运药,载重几十斤,行程数十里;后来他买了雪铁龙小汽车,就用自己的小汽车运药。
贝大夫在鹫峰山下的别墅贝家花园的看房人是地下党的秘密交通员,贝家花园就成了地下交通线的秘密联络点。当他亲眼看见武装交通员们背上他亲自运送的药物,总是欣慰地笑逐颜开。贝熙业运送的药品和医疗器械,辗转送到冀中战地医院,正在医院视察的白求恩见到德国贝尔生产的贵重药品,竖起大拇指称赞说“真了不起!”
2014年3月27日,习近平主席在访问法国期间发表讲话中说:“我们不会忘记,无数法国友人为中国各项事业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他们中有冒着生命危险开辟一条自行车‘驼峰航线’、把宝贵的药品运往中国抗日根据地的法国医生贝熙业。”在法国访问期间,习近平还亲切接见了贝熙业之子让·路易·贝熙业。
值得我们永远怀念的国际友人,还有当时燕京大学的 许多外籍教师如夏仁德(Randolph -C• Sailer)、林迈可(Michael• lindsay)、赖朴吾(Ernest• Ralph •Lapwood)、班威廉(William •Band)等人,他们都积极支持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在日本占领北平期间,中共地下组织通过外籍教师和其他可靠关系为根据地传送情报、购置无线电器件和药品、报刊等重要物资,并经过地下交通线送往根据地。例如,心理系美籍教授夏仁德在抗战爆发后,在外籍教师中第一个向学生抗日会捐款,多次为地下党组织提供自己在校内的住宅作为会议地点,为地下党组织保存抗日书籍先后共计200多本,并为抗日根据地筹集医疗用具和药品。
政治系英籍教师林迈可1938年1月到北平后积极支持中国抗战, 他经常接待进步学生到自己家里收听短波广播。林迈可曾于1938年和1939年两度到根据地考察。1939年夏,林迈可和英籍教师赖朴吾就是在我地下交通员陪同下,经北安河—妙峰山这条路线进入平西抗日根据地的。林迈可从根据地考察回来后,曾多次帮助八路军购买通讯器材、药品、医疗器械等,并曾利用燕大校长司徒雷登的汽车,分批将八路军存放在天津的物资秘密运往西山大觉寺附近,交给我武装交通员。
1941年8月,我平西情报交通联络站负责人王友(钟子云)秘密进入北平城里检查工作。王友从妙峰山出发,先到海淀燕京大学林迈可家,由林迈可驾驶摩托车将他经西直门带进城里。赖朴吾1939年与林迈可一起去抗日根据地,并经过根据地前往中国西北参加了国际友人路易•艾黎主持的“工合”组织的工作。
我们还应当记住当时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John. Leighton .Stuart)对中国人民抗日斗争的帮助。燕京大学是一所由美国几个基督教团体在中国兴办的私立综合性大学,在日军占领北平后,仍坚持在沦陷区办学。司徒雷登为维持燕大的正常教学活动,保护爱国学生,付出很多心血。司徒雷登表示,只要是自愿离开沦陷区的学生,无论是去大后方还是根据地,凡是有经济困难的,都可由学校给予资助。凡是要走的学生,临行前他都要在临湖轩设宴送行。从1940年底到1941年底的一年里,有十多个学生去了大后方,另有3批十多名学生去了抗日根据地。去根据地的学生多半走的是西山这条路。
1941年12月7日,日本偷袭美国珍珠港。8日清晨,林迈可驾驶司徒雷登的小汽车,从燕大东校门逃了出来,同行的有林迈可的新婚妻子李效黎和燕京大学物理系主任英籍教授班威廉和夫人克兰尔。他们把司徒雷登的汽车扔在黑龙潭,雇用三位农民挑着行李去了贝家花园。不巧,贝大夫没在贝家花园。林迈可夫妇和班威廉夫妇得到贝家花园管家的帮助,辗转与我武装交通员取得联系,成功地进入平西抗日根据地,进而到达晋察冀边区腹地,转往延安。林迈可夫妇、班威廉夫妇在根据地为八路军培养了一批无线电技术员,建立了延安对外英语广播电台。当年的学员,后来成为我国通讯、邮电方面的专家、国家高级干部。
林迈可撰写的《抗战中的红色根据地》一书生动地记录了1941年12月8日他们在西山贝家花园、管家岭、龙泉寺度过的紧张惊险的一天。那天晚上,林迈可夫妇、班威廉夫妇和我武装交通员接上头,合住在龙泉寺附近一间大房间内。大家挤在一个大炕上,由班威廉拍了一张照片,为后人留下了珍贵的影像。
西山地下交通线一直坚持到抗战胜利以后,对北京地区的抗日斗争和此后的解放战争发挥了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