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湘北大捷

　　第一次长沙会战，是从1939年9月中旬开始到10月上旬结束。会战地区于湘北的岳阳、平江、长沙和赣北的修水、铜鼓、奉新、武守等地区，参加部队有军巧、19、20等6个集团军中的大部分兵力。

　　第52军(军长张耀明)是第15集团军(总司令关麟征)的主力部队，于1938年秋，参加武汉会战后，奉命转移南下，担任了从湘北的岳阳新墙河到赣北的修水、铜鼓一线的守备任务，以阻击日寇侵略军的南犯，该军下辖第二师(师长赵公武)、第25师(师长张汉初)和第195师(师长覃异之)等部，都是二旅四团制。当时，第2师驻守岳阳新墙河南岸沿河阵地，第195师于赣北修水、铜鼓地区布防。

　　第2师师部驻在长沙以北的汨罗镇(原属湘阴县，现为汨罗市)，我和同学们到达师部报到时，就听到隆隆的大炮声，从遥远的前方传来，这是给我们在精神上的第一次洗礼，但初生之犊不怕虎，我们的心情都很激动，认为杀敌报国的愿望即将实现。次晨早餐后，我和同学们就分手了，我被分到第8团小炮连任见习排长，当时团部驻在黄沙街，但小炮连已派到第一线担任防坦、防空任务。

　　我第8团是沿着新墙河(下游)南岸布防的，与敌军隔河对峙。敌军的指挥所和炮兵的观测所，都是设置于凌空的气球上，可以窥察我军的行动，常以大炮向我军阵地轰击。由于我军防守严密，敌步骑兵无法渡河攻击，所以在战场上除了炮战之外，时常呈现一片沉寂的景象。

　　小炮连连部驻在离河岸第一线阵地不远的新墙村里。全连配备有两门苏罗通机关炮，是连发装置，每次可连射3发炮弹，有效射程2500米，是用于防空、防坦的平射武器。由于当时我军与敌寇是隔河对阵，敌战车无法过河攻击，所以我们小炮的阵地，就配置于步兵前沿阵地的后侧，担任防空任务。其实，小炮只能防御敌机俯冲轰炸和低飞扫射时用之，因为小炮的射程有限，对于高空飞行侦察的敌机，就只能望之兴叹了，在敌炮兵向我军阵地轰击时，我们的小炮也不断奋起还击，但由于小炮的射程短，威力小，所以无法与敌大炮抗击，而且当我方小炮发射的硝烟升空时，就马上受到敌军大炮隆隆的还击。我们面对这样的威胁，就早已做好了准备，就是在我步兵阵地后侧的广阔山丘上，每隔50米构筑一个小炮掩体工事，形成纵横交错的掩体群，每当小炮发射后，立即折开炮架，搬到另一个掩体内架好，让敌大炮回击的炮弹落空。若敌机来袭击，一般都是俯冲轰炸和低飞扫射，我连两门小炮在步兵机枪的配合下进行猛烈射击，使敌机不逞而逃。经过几次激烈战斗后，敌机也就很少光临了。

　　1939年9月中旬，侵华日军首领冈村宁次指挥日军第十一军所属的各师团，沿着粤汉铁路和古道发动南侵，向我湘北、赣北全线进攻，扬言在“一星期内占领长沙”。我军九战区长官部命令第巧集团军(辖37、52、79等三个军与关麟征部以及第4军(军长欧震)、第70军(军长李觉)等部，分别阻击日军南进。

　　日寇的主攻目标指向湘北，9月18日，日军猛攻我团以东的新墙河北岸金龙山、雷公山、小乔岭等地区，遭到我军顽强抗击。在激烈战斗中，给敌军以巨大杀伤，而我军史恩华营，除几名士兵幸免外，最后全营官兵壮烈牺牲，以身殉国。我团沿河阵地，据险防守，敌人几次渡河攻击，都被我团击退，从而敌以大量炮弹，向我阵地轰击。

　　9月23日，敌军渡过新墙河，从鹿角、大青山等地登岸，企图夹击新墙河南岸的我团守军。同时赣北防守部队第195师已向湘境转移中，当天下午黄昏时，我小炮连江连长命令各排撤离阵地，并将小炮拆开，炮弹集中，以及重要行李，装上8匹骡马，准备驮运完备，在连部集中待命。到午夜12时，我连接到团部命令，立即随团向南转移，我团沿河阵地，已由第195师派兵接守，并掩护我部撤退。

　　从岳阳到长沙的铁路、公路，早已全部破坏。当晚，黑暗无光，伸手不见五指，我们一个跟着一个，踏着崎岖小路，向南蠕动。在这夜幕笼罩的大地上，除了行军的脚步声、马蹄声和官兵偶尔跌倒的音响之外，几乎是悠悠长夜，万籁俱寂的了。

　　次日拂晓后，我团进人丘陵地带，加速了行军步伐。而敌人追击部队的大炮声越来越近，约上午8时后，敌炮声已延伸到我团退路的前方，并在我们两侧的山之外，都已响起了激烈的机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我们判断，接守我们沿河阵地的部队早已撤退，敌寇是分几路向我军追击的，情况十分危机，我团已落到敌军的包围之中。江团长指挥各步兵营在与日寇追击部队展开激战中，副团长率领团部和直属连队(即小炮、通讯、卫生担架等)登上丛林小坳时，发现一队日军向我尾追而来，副团长机智果断，立即命令所属人员停止前进，准备战斗，并令号兵佯吹三番冲锋号，我们全体官兵配合高喊：“杀!杀!杀……”喊杀声震摄了敌人，使其停止了脚步，不敢上坳。副团长趁机命令全体官兵迅速撤下坳去，后在步兵营掩护下继续南撤。

　　我师各团是分几路撤退的，时分时合，边撤边打，与敌形成胶着状态，敌机一早跟踪侦察，无法对我轰炸扫射，到下午6时，敌军停止追击，但以大炮轮番向白马寺附近地带轰击，企图封锁我师的退路。眼看大片丛林山岗变成一片沙丘，炮声隆隆，硝烟弥漫，尘土飞扬，无路可通，师部命令各团，化整为零，各自为战，侍机突过敌炮封锁线，受命后，我们各自选择在敌炮发射后移动射向的瞬间，即从炮弹爆炸地带，跑步冲过封锁地区。黄昏后各团先后到达指定地点集合，整理部队，清查人数，各团都有伤亡，我小炮连也有2名士兵失踪。

　　我师在黑夜中继续南行，到午夜后，已接近我军第二道防线，但在黑夜中，友军不让通过，以免发生意外。我师各团就在沿途“人去屋空”的村寨里宿营。记得我连是驻在路边一栋祠堂里，这里是广阔的平原地带，据说离新市镇还有50多华里。25日清晨，我连人马刚上大路，就遭到一架敌机的袭击，这架敌机是从正在轰炸新市镇的机群中窜过来的，发现我连行动，而在空中盘旋几转，先后向我无处掩蔽的全连官兵俯冲投下3枚炸弹后，向南扬长飞去，幸好我连官兵没有受到伤亡。

　　我师通过第二道防线后，即按行军序列继续退却。同时，敌机轰炸长乐街后(可能炸弹已经投完)，其中几架敌机先后飞来劫击我部，进行反复扫射，我师各团迅速疏散掩蔽，伤亡不大，但见长乐街、新市镇等地区遭到日机轰炸的惨状，房屋倒塌，一片废墟，尸横遍地，惨不忍睹，我军官兵为之发指，誓要讨回血债。当天下午我师进人平江县境，向军部靠近，继续南撤。

　　由于战况紧急，为了有利于对敌战斗，为了避免敌机的侦察和轰炸，军部决定部队夜行日息，每天下午2、3时出发，到次日上午9、10时停止休息，于是，每天只吃一餐饭，夜间行军吃干粮(盐饼干)，有时候在黄昏前后，通过村寨时，当地群众拦路送饭送茶，以备官兵行军途中食用，军民情缘，令人振奋。9月26日下午2时，部队奉命出发，天已下着大雨，很多官兵没有雨衣，只戴一个斗笠，穿着一双草鞋，在泥滑难行的征途上，走了一整夜，淋了一整夜，全身淋得透湿发寒。27日(即农历8月15日)上午10时，到达一个村庄休息，准备过好中秋节，不料，正午12时后，接到上级命令立即出发，炊事班只得将两锅大肉挑着赶路，行到傍晚，到达一个村寨宿营过节。

　　据说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部的战略意图，就是已在长沙外围地区布置重兵，命我阻击部队，且战且走，把敌寇引人长沙外围东北地区，则合围而击之。因此我52军所属各师在各自的退路上，时而与敌激战，时而避敌撤走，以达到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和引“狼”深人的战斗任务。

　　日军在飞机、大炮的配合下，追击我军，向南进犯。日机从早到黄昏，分批侦察我军情况，到处轰炸扫射，肆无忌惮。9月26日，日军度过汨罗江。29日到达捞刀河，来势汹汹，离长沙几十华里以北、以东地区，已被敌军占领。

　　我52军奉命向南撤退时，所属各师与日军追击部队发生激战10余次，遇敌飞机侦察袭击，轰炸扫射，难计其数，我军伤亡很重，敌寇伤亡也有5000之众。9月30日午夜后，我军撤到长沙以东、镇头市以北地区，次日拂晓前，抢渡浏阳河后，奉命开往醴陵休整待命。因此，第52军没有参加长沙会战中的反攻战斗。

　　据说，日军正在疯狂嚣张之际，遭到我友军奋勇还击，日寇在我军包围合击之中，伤亡惨重，日酋冈村宁次见势危急，于10月1日，下令北撤，日寇狼狈逃窜，我军英勇追击。5日收复汨罗镇。9日追到岳阳新墙河南岸，驱敌于新墙河以北原巢，第一次长沙会战到此结束，史称“第一次湘北大捷”。
  
      (安永灿，黄埔军校14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