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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不加入欧盟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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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瞰欧洲大陆,小小的瑞士坐落于阿尔卑斯山脉的西部群山内,藏身于法国、德国、意大利与奥地利的环围中。瑞士地处内陆,国土面积只有4.1万平方公里,但经济实力却不容小觑。它拥有14家世界五百强企业,在“世界上最有竞争力的经济体”中连续多年位列榜首,人均GDP8万美元,远超周边邻国。

瑞士是一个孤傲的国家,在欧盟的地图上,它是心脏位置的缺口。它的地理位置与经济实力存在着的巨大反差,使人很难想象这个国家能不融入欧盟的深蓝之中。然而,瑞士确实有它独特的想法。

一、中立传统的确立

公元3世纪中期之后,许多有着不同的风俗和语言的日耳曼部落在瑞士境内定居,形成了瑞士早先的样貌。

到了11世纪,神圣罗马帝国统一了瑞士地区。然而由于帝国的松散与软弱,瑞士很快产生了非官方的半独立力量。13世纪初,瑞士地区实际上已由一些领主家族统治。

同样在13世纪,欧洲大陆的农耕技术大大改进,农产品的富余促进了商业的活跃。圣戈达山口开通之后,瑞士是意大利地区与神圣罗马帝国贸易的必经之地。领主们为了向过路的商人收取高额的税费,不断建立新的驿站与城镇。

13世纪末,瑞士境内已新增了200个城镇。商业经济的发展使领主、城镇与其他的自由共同体产生了联合自立、避免外界干扰的意识。

1273年,哈布斯堡家族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鲁道夫一世即位,他在瑞士境内进行大规模的权力回收,干扰了瑞士的地方生态。这使得领主和其他的自治组织加快了联合的步伐。

1291年,鲁道夫一世逝世,瑞士地区趁机以建立了以“省”为单位的瑞士联盟。在联盟的基础上,各省进行军事上的合作,并在1499年的斯瓦比亚战役中成功击败了哈布斯堡王朝,自此获得了事实上的独立。

瑞士作为一个整体行动的联盟,也得到了欧洲诸国的瞩目。虽则如此,作为生发于封建领主思维的“共和”联盟,瑞士联盟始终维持着某种不确定的松散状态。

它有着模糊而善变的边界,而运作漏洞百出:每个省份都有属于自己的军队,但联盟却没有自己的中央政府;乡村的省份嫉妒着城镇,而小省嫉妒着大省。

在16—19世纪统一、集权的君主国逐渐盛行的欧洲,陈旧的体制使瑞士联盟受到了许多考验。

16世纪伊始,瑞士卷入了神圣罗马帝国、法国、西班牙和意大利诸邦的纷争中。它选择同意大利结盟,共同对抗法军。然而,在1515年九月的马里格拉诺,拥有新式骑兵与火炮的法国将瑞士彻底打败。

该战役的失败标志着瑞士联盟受到了新君主国的重挫,它已经无力同这些集中而强大的国家进行角逐。瑞士人也因此不自觉地形成了不轻易同他人结盟、卷入战争的“中立”心理。

1515年之后,瑞士很少再次主动卷入欧洲的动乱。在1618年到1648年的“三十年战争”中,基于之前的习惯,即使面对宗教领袖们的压力,瑞士诸省也没有参与战争。

在法王路易十四发动的一系列征服战争中,“保持中立”已经成了瑞士联盟官方的“座右铭”。“中立”,为松散陈旧的瑞士联盟避开新强国的讨伐提供了理由,使它获得了喘息发展的机会。

然而在1798年,瑞士仍然没有躲过被拿破仑征服的命运。瑞士的旧制度也随着亲法政权“赫尔维蒂共和国”的建立而失去权威,取而代之的是一部法国式的宪法。这部宪法提倡赋权于民、人人平等。

新宪法蕴含的启蒙思想与瑞士活跃的地方多样性互相结合,催生出了一种相当注重地方与个人观点的政治取向,它深刻地影响了瑞士政治制度的发展。

在拿破仑败北之后,瑞士联盟成为一个主权国家,并在1848年颁布了联邦宪法。这部宪法同样带有明显的启蒙色彩,注重个人权益的维护与地方的自主。

它在中央设立了三权分立的机构,在地方实行联邦制,将地方事务交与地方政府自行解决。它也确立了瑞士的直接民主,规定国家的重大事项需由民众、地方进行公投决定。由此,瑞士构筑了它一直延续到今日的政治传统。

同样在19世纪,瑞士因长期秉持“中立”,在欧洲体系中获得了独特的地位。拿破仑战败后,1815年的维也纳会议上,各国出于传统,也出于对瑞士曾遭法国占领的“同情”,正式确认瑞士为中立国家。

“中立”继续作为瑞士的座右铭存在,并随着年月的重复,深深镌刻在其国民的集体记忆中。

自此,瑞士建立了它的两大传统:内政上,它将权力分散到地方与民众之中,让全国作出自身的重大决策;外交上,它习惯于以中立维护本国发展。这些传统会对20世纪局势的变化作出怎样的回应呢?

二、国际社会之初体验

在20世纪的外交中,瑞士固守着中立国身份,这在许多时候使它独立在国际社会的变化浪潮之外:瑞士坚定地不参加一战、二战,这显然是因为战争会带来重大的破坏,而不参战确实也使瑞士的经济获得了稳定的发展。

但是,瑞士同逐渐兴起的国际组织的关系却经历了一个微妙的变化过程。

一战结束后,1919的凡尔赛会议中,各国决定建立一个推进和平的世界性组织。1920年1月10日,国际联盟正式成立。面对变更的秩序,瑞士最终同意加入国联。经过协商,国联愿意尊重瑞士的中立性,并在《凡尔赛条约》的第435条中呈现了相关态度。

然而,国联很快打击了瑞士的信心。在1920年2月发布的《伦敦宣言》中,国联擅自强调了瑞士在协助处理国际问题时应负的军事义务(譬如让外国军队过境)。

这引发了瑞士全国性的讨论,在1920年五月的公投中,支持瑞士继续保持国联成员身份的省份与反对方的比例为11.5:10.5,支持者以非常微小的差距获胜,瑞士对于国联的质疑也可见一斑。

30年代,德国、意大利离开国联,国联在迅速分化的世界中变得虚弱异常,开始要求各国负起限制德、意的义务。瑞士也因此结束了自己失败的外交试验,在1938年5月宣告退出。

有了国联的“前车之鉴”,二战后瑞士对于国际组织的选择更加严格。美苏冷战开始之后,即便自身的文化背景属于“西方”,瑞士依然拒绝加入北约。

而1945年建立的联合国也遭到瑞士的冷遇,即便在旧金山会议上各方达成了尊重中立国中立性的共识,瑞士依旧书信婉拒。四十年后即1986年的全民公投中,瑞士再次否决了加入联合国的建议。

然而,联合国下譬如国际法庭、国际技术组织的分支却是瑞士积极活动的场合,而联合国的总部设置在瑞士的日内瓦。细节上的合作使瑞士既获得了新体系的好处,又避免了“选边站”的困扰。

就联合国本身而言,直至2002年,瑞士才似乎确认它不能带来威胁,公投选择成为它的一员。然而,此次公投中的支持比例也仅仅只有54.6%。

面对声称调节层面越多、雄心越大的组织,20世纪的瑞士越是保持谨慎。因此,不难想象在20世纪下半叶欧洲一体化的进程中,它会选取怎样的姿态了。这有改变的可能吗?

三、在欧洲一体化的浪潮中的抉择

二战后的欧洲还未从残破与衰败中走出,就处于美苏冷战的阴影之下,欧洲人因此产生了自创联合,恢复强大的野心。

但联合不可能一蹴而就。1952年,法、西德等六国共同建立了欧洲煤钢共同体。1957年3月,欧洲经济共同体与欧洲原子能共同体正式建立。1965年,以上三个组织得到合并,一个从各种意义上覆盖欧洲的“欧洲共同体”方才诞生。

在一体化进程迅速推进的那段时间里,没有经过二战摧残的瑞士并不考虑加入浪潮,却又希望能从中获利,为自己的非联盟成员身份减少劣势。

1972年的《自由贸易协定》加强了瑞欧之间的贸易合作。1990年,《第一份双边协定》就瑞欧双方的人员流通、公共采购市场、农业、科研以及跨地运输等方面达成了共识。

苏联解体后,冷战时期形成的极端对立的国际态势就此开始瓦解,各式地缘组织也随之兴起,此时欧洲的吸引力也达到了一个高峰。欧共体乘着因政治格局变动而起的大风,走向更为紧密的联合。

1991年,欧共体马斯特里赫特首脑会议通过了《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欧共体逐渐开始向欧盟过渡,一个新的政经联盟开始形成。

在“统一欧洲”的梦想近在咫尺的那段日子里,不少学者乐观地宣称,欧洲原有的中立国家都将无法抵抗联盟的吸引力。

他们的预判从某种程度上说是正确的,中立国瑞典、奥地利与芬兰在欧盟建立伊始,便同它保持着活跃的谈判,并都在1995年加入了欧盟。

冷战后以意识形态划分阵营的国际关系的垮塌、一众中立国家的“倒戈”、从欧洲共同体获得的实际利益,都让瑞士政府的态度有所改变。

1992年,瑞士政府公开表示将“让瑞士同《马斯特里赫特条约》走得更近”,并递交了加入欧洲经济区的申请书。提交申请的决定获得了联邦议会和各省议会85%的赞同率。

面对现实的流变,瑞士似乎决意要进行一番更积极的适应了。这意味着最终的胜利了吗?

四、民众的决定

在瑞士,作出最终决定的还是民意。在1992年12月的全民公投中,加入欧洲经济区的提议还是被50.34%的反对率无情地驳回了。瑞士的临时变卦使《欧洲经济区协定》不得不受到改动,推迟到1994年1月才开始生效。

没有人会想到欧洲层面的决策进程,竟然受到了瑞士国民如此强烈的影响,这是直接民主的威力,也是瑞士民众的骄傲所在。他们之所以反对欧洲经济区,正是为了维护他们为之骄傲的国内秩序。

在随后的调查中,反对者们认为,加入欧洲经济区会使得瑞士的主权受损。如果加入经济区而不加入欧盟,瑞士很有可能会遭受来自欧盟政治力量的经济牵制。

而如果后来瑞士加入了欧盟,事情只会更糟—在超国家的主权体面前,瑞士的政治将受到来自他人的影响,议会与直接民主将变得无力,人民也无法牢牢掌握着国家。

除此之外,民众们还担心进入经济区乃至欧盟在经济上的不利之处。在他们看来,瑞士目前的国力已经足够自给,甚至远远要超出某些欧盟国家,因而无需尾随他人。

事实也确是如此,瑞士的经济水平在全球时常名列前茅,它以服务质量高与保密严格的金融业吸引了多国资本的流入,而它低于欧盟的地方关税,也获得诸多外企青睐。

如果成为欧盟的一份子,以上的优势可能很快就会消解在统一的市场标准中。因此,尽管瑞士需要同统一的欧洲协作,但成为经济区或欧盟的一员,却反而会被其他国家拖累。

总之,于大多数民众而言,保持外交政策的中立性,不论从维护国家整体性来说,还是从经济发展层面来说,都是瑞士最好的选择。

到了1997年,瑞士直接就进入欧盟的问题发起公投,反对率高达74.05%。

2001年,瑞士的公民组织“新瑞士的欧洲运动”重新发起公投,而反对者的比例达到76.85%,创下了历史新高。就欧洲与欧盟的问题而言,瑞士的民意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松动。

多数民众担忧“选边站”会使国家失去自主,担忧“外来者”会对本土的社会、政治与经济发展造成干扰。而另一方面,这样的担忧意识也显示了瑞士民众对本国政制与国力的强烈认同感,他们认同这个富裕的、始终顾及所有群体利益的平等国度。

于他们而言,传统带来的好处是真实的,远远比新式理想更“靠谱”,与其追逐后者,不如守住前者,并同后者做有利可图的交易。在直接民主的独特背景下,瑞士在外交上表现出的保守特性正是其社会底色的流露。

在外交经验与国内经验的双重作用下,瑞士同欧盟始终保持着触不可及的关系,并不打算再向前一步。在“统一欧洲”的梦想变得令人疑惑,而瑞士依旧富裕太平的今天,加入欧盟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大概也在不断地趋近于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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