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门头沟,太行余脉,山连山,沟连沟,山路十八盘,水流十八潭……走进那山、那水之间,便是古镇斋堂——70余年前的冀热察地区最前沿。在这里,诞生了北京地区由共产党领导的第一支抗日主力部队——冀热察挺进军;在这里,走出了数十位共和国将军;在这里,难以计数的斋堂川儿郎加入抗日部队,血染神州大地……
车在曲折的山路间徘徊,绕过一个大弯,远处的山上,赫然标示着两个大字——马栏。
“冀热察挺进军的司令部,就在这里。”同行的历史专家韩春明告诉记者,“可别小看这个小村庄,这里就是平西抗日根据地的心脏。”
选择这片大山,在当时党中央也是审时度势,最终确定在斋堂设立平西抗日根据地。“在平西,进,可兵临北平城,守,有山形水势以拒敌,退,可隐匿于山林。”韩春明说,“同时,这里有北平的第一个县委,有组织基础,也有抗日武装力量。所以在洛川会议以后,党中央提出开展游击战,就选定了在平西设立根据地。”
1938年11月,中共中央决定成立冀热察挺进军和中共冀热察区委,担负继续开辟平西、平北、冀东抗日根据地的任务。1939年2月,由第四纵队和冀东抗日武装正式组成冀热察挺进军,萧克任司令员。自此,年轻的红军猛将萧克,跃马扬鞭,旌指平西,一股红色的旋风席卷了永定河谷的村村寨寨。
在村口下车,拾阶而下,半山腰处,有一处坐北朝南的二进四合院。“看,这就是冀热察挺进军的司令部。”韩春明说。
一进门,便看到了萧克将军题写的一首诗:“北渡拒马河,百花山在望。建立挺进军,深入敌心脏。放眼冀热察,前程不可量。军民同协力,胜过诸葛亮。抗战虽持久,笑我力正壮。”
第一道院,四面的房间被分成了不同展室。北面的一间便是萧克将军的指挥室。里面摆着两把木椅,还有一个火炕,桌上还有他曾经用过的砚台。
“在这里,冀热察挺进军的作用就是,牵制日军南下,同时向平北、冀东发展,可以说,北平地区的抗日活动,就是以平西尤其是斋堂为后方基地而开展的。”韩春明说。
而在旁边的一处展室中,还陈列着一份马栏村烈士名录:宋九奎,1940年牺牲于平北;艾德珠,1942年牺牲于北京市房山区;张德英,1942年牺牲于北京市门头沟区……“在这个小村庄,一次就组织起40人集体参军,组成了‘马栏排’,编入挺进军七团。”韩春明告诉记者。
正说着,屋外走进来一位老者,黝黑的脸上已满是皱纹,头上戴着一顶草帽,后背也有些驼了。“他就是当时的儿童团团员,刘恩敏。”同行的村干部介绍说。
今年86岁的刘恩敏,在挺进军驻扎马栏村时,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开始我们叫童子军,后来叫儿童团,负责在村口放哨,遇到生人来了,就带着他们去村务所。”老人带着记者来到院中,席地而坐,讲述那段烽火岁月。
“萧克将军来的时候,我们村子里把最好的房给腾出来,让他们住。”老人一讲起往事,脸上也焕发出了光彩,“那时候,咱们的队伍真是纪律严明,有时候战士就睡在墙边上,村民拉他们进屋,他们都不进去。”
儿时的刘恩敏,上过一两年的私塾,算是有点文化,加入儿童团后负责村口站岗放哨,后来,因为来了一大批伤员,医护人员人手不足了,他被叫去帮忙照顾伤员,于是就和挺进军战士有了近距离的接触。
“这些战士,人都特别好,特别和蔼。”在他的印象里,那段时间两件事情记得最清楚。“有一天,我给一个伤员接便,结果往后退了一步,碰到了另一个伤员受伤的胳膊,他疼得大叫,我吓坏了,不知所措。他一看我是小孩,强忍着疼说,‘别怕,没关系,我不疼。’”
另一件事,发生在之后。那时山里生活困难,司令部机关工作人员也只能吃上玉米渣熬的粥,普通村民家有时连棒渣粥也吃不上,要吃树叶、野菜。有一天,伤员们吃饭,医护兵端来了棒渣粥,伤员们就问,“那些照顾我们的小鬼去哪了?怎么不来吃饭?”医护兵说他们都回自己家吃饭去了。伤员们就喊起来,“不行,有我们吃的就有他们吃的,让他们一起来吃饭。”
老人家说着,眼睛里竟泛起了泪花,“他们拿我们就当亲人一样看,人民军队人民爱,人民军队爱人民!”
挺进军在斋堂的这段岁月,在平西、平北、冀东与日军展开殊死的抗争,粉碎了侵略者一次又一次疯狂的扫荡进攻,终于把平西建成为巍然屹立于敌后的巩固的抗日根据地,人口发展到320万人,建立正规兵团万余人,脱产游击队1万余人,并建立了广大的民兵组织,实现了“巩固平西,坚持冀东,开辟平北”的战略意图。
1940年,日军发现挺进军司令部驻地后,多次派飞机轰炸,后来挺进军司令部搬离马栏村。1942年,挺进军离开斋堂,转移到外线作战,平西根据地只有民兵、游击队与敌人周旋。英雄的斋堂川人民,在残酷的环境里,一边抗日一边坚持生产,敌人来了就打,敌人走了就继续生产,一手拿枪一手拿锄,一直坚持到抗战胜利。
1997年,马栏村村民把这所四合院加以修缮,建成了“冀热察挺进军司令部旧址陈列馆”,免费对外开放。这是北京第一家农民集资建立的陈列馆,也是中国第一家村级抗战纪念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