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叔叔是北大毕业,在东三省官银号工作。1926年,他介绍我到张学良的边业银行工作,这银行是张家自己的财产。我每月工资八块大洋,生活非常优越,银行管吃管住,海参、乌鱼蛋等随便吃,我们吃不完的煮熟的肉,每天用泔水桶挑出去,附近的居民就来买。我住在银行的宿舍,银行有两三个球场,每天还可以打网球。
由于南满铁路及铁路沿线早就成了日本殖民地,所以当时沈阳就有日本租借地,火车站一带都是日本人的势力范围,老百姓和日本殖民者倒也相安无事。那时候日本天天往回拉矿石、大豆,日本三菱廉价从中国收购,简单加工后卖到德国赚大钱。当时的中国中央政府和地方军阀都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只能让日本人这样拿我们的东西去挣钱。
1931年9月17日,青年会在商务会做报告,说最近日本人南满铁路的护路军有活动。我也听说了这件事。
9月18日晚上,由于我住的地方离北大营较远,并没有听到枪炮声,第二天早上我打完网球回来,发现城墙上站满了日本兵,就明白我们被侵占了。奉系军阀统治时,不用说爱国主义思想,就是国家的观念有些人也不强,另外长期处于殖民地状态下麻木了,对侵略不是很敏感。
我照常上班,进了银行的门再出来就不容易了,日本兵把门堵上,许进不许出。街面上情况我无从得知。银行停业两天,把当年前三个季度的账进行了结算,给员工发放了奖金,我也发了几百块钱的奖金。
虽然生活优越,但谁也不愿意当亡国奴,在外面的人都进关上北京了,我被关在银行里头,想走也走不了。想着靠国家靠不了,自己也无能为力,只好听之任之。我在东北大学夜校的一些同学,那天晚上住在外边没回宿舍,交通也断了,他们干脆步行进关了。
第三天,日军向我们银行派出了驻在员,发号施令。当时奉系军阀的银行叫边业银行,东三省公家银行叫东三省官银号,吉林有个永衡官银号,黑龙江有个黑龙江省官银号,一行三号合并成立满洲中央银行,都归了日本鬼子管。
驻在员与经理一个桌办公,大事经理就得请示他,业务活动照常进行。日本人也要维持这个秩序,不能让你乱。
1941年,我到了伪满牡丹江中央银行,那段时间很危险,每天都有中国知识分子被喂狼狗的,叫“思想犯”。1945年光复时,老百姓平时压抑着的对日本人的仇恨就一下子爆发出来了,我曾看到百姓把日本人的汽车推进河里,淹死他们……
新中国成立后我一直在工商银行工作,今年如果按农历算我已经整整100岁了,听说日本人最近又有人不承认侵略过我们,那是他们没受过教育,会受到世界各国的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