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沟桥烽火燃起之后,刚毕业于昆明地政专修班的我即投笔从戎,考入黄埔军校防化兵科。兵科总队在四川纳溪双河场,1940年初毕业即分派湖北巴东前线第2军第9师(前身是广州时期的黄埔教导团)担任防化军官。乘民风轮经过夔门时一眼就望见白帝城,竟想起唐代大诗人杜甫的《白帝》描写安史之乱的惨景,与今天的抗战很相似,即兴吟了一首《新出夔门》“离校沿江出夔门,回首仰望白帝城。悠悠历史心头注,茫茫大地雨翻盆。急流险滩何所惧,中华儿女热血腾。似闻猿声疑号角,催我早踏风火轮。”
到达巴东县茶店子向师部报到后,即分派我下团,向部队巡回讲解防化知识。根据当时我军防化装备薄弱的情况,我主要向部队讲解心理防御和简易防御。告诫部队毒气虽有危害性但并不可怕,因为敌人施放毒气的目的在于扰乱军心,使部队混乱而达到其取胜。所以凡遇到敌人施放毒气发生点催泪和喷嚏并不可怕,必须镇静,应用简单方法处理,仍坚守阵地,就能粉碎敌人的阴谋。
1940年秋,抗战已进入相持阶段,日军抽调兵力集中攻我湖南长沙,宜昌空虚,守敌凭据工事固守。我第六战区奉令策应长沙,伺机攻占宜昌的任务。友邻部队奉令正面佯攻,我所在的第2军第9师担任穿插攻击宜昌任务。
农历八月十四日下午夜幕降临,部队即从三斗坪渡巫峡过江,次日(十五日)夜晚到达前沿。友邻部队即以火力压迫敌人龟缩到工事内,第9师在张金廷师长率领下乘机通过封锁线。担任先头的26团在拂晓前已占领了宜昌东山寺高地,中秋节喝醉了的鬼子正在熟睡,哪料奇兵天降,只得狼狈逃窜。接着我25团、27团和师部已通过封锁线。天亮后敌人派出大批飞机不间断地低空侦察和扫射,限制了我军的行动。约10时许,趁占领东山寺高地的26团立足未稳,敌人集中优势兵力进行反扑,战斗激烈,我26团由于受到陆空夹击被迫撤出阵地。至夜晚,25团、27团又轮番向敌人阵地攻击了两夜。军部又继续派76师前来增援,机智的王凌云师长率部队通过封锁线时缴获敌人山炮二门。76师到达后又轮番向敌人攻击了三夜,给予敌人沉重打击。
宜昌守敌已如惊弓之鸟,竟狗急跳墙,不顾国际公约,向我军阵地发射毒气弹,以26团1营受损失较重,9师参谋长尹作于即派防化军官前往阵地视察。于是,我就到了26团指挥所,邱健副团长又派防化排长陪同前往。走出山谷就是一片开阔地,忽然敌人向前、后各发射了两发炮弹,我根据炮兵射击规律,察觉自己暴露了目标,两人即向左边跑出十来米躲入坑内,顷刻敌人向我们原来所在位置发射了多发炮弹,好险呵!二人休息片刻,只得用匍匐前进的方法避开炮火终于到达1营。
陈四箴中校营长(黄埔10期)告知我:今天敌人向一营发射了十多发毒气弹,约六十人中毒,发生催泪喷嚏现象,有二人身体糜烂。但仍坚守阵地,以土法急救,这都是官兵贯彻平时讲课的结果。我当即答道:陈营长指挥有方,上级也交代一定要坚守阵地。随即到各连视察看望并慰问受毒官兵。判断敌人发射的毒气弹中多数是氯化苦,少量是路易氏气,即回师部报告并拟电稿呈尹作干参谋长,批改后发往上级,包括重庆。
第二天上级来电通报了三个情况:1.长沙已三次大捷;2.当阳方面敌人大部队正向宜昌挺进;3.命令穿插部队星夜撤出战场。在归途中遇上一男一女两个美国记者,正找9师作战地采访。我即把敌人用毒情况告诉他们,并把氯化苦和路易氏气的原名拉丁字母抄给他们,他们深表感谢,并对两个受毒的重伤号拍了照。从此日本在宜昌用毒气的情况就传遍了全世界。
陆军第9师调至重庆澄江口整训,总结宜昌战役经验与教训,虽然敌人施放毒气,部队能坚守阵地未受波动,我和26团一营营长陈四箴都受到表扬。我们随即在古堡寺附近开办防化训练班,由我主持授课。三个月后第2军调四川泸州整训,第9师调驻纳溪,我乘机带领防化班学员参观黄埔防化兵总队毒气实验室,并使学员亲身体验各种毒气性能。随即军部又在泸州开办防化训练班,仍调我主持授课,我以宜昌敌人施放毒气情况及我军如何防御坚守阵地,理论联系实际进行讲解,很受欢迎。宜昌战役我作一首七律《中秋月夜袭宜昌》
三斗坪前渡巫峡,越壁攀岩跨石埂。
巧闯封锁穿心脏,奔袭东山开火花。
醉鬼梦惊狼狈窜,有兵天降斩乱麻。
“黄埔教团”当年勇,策应湘北捷长沙。
(杨承箕,黄埔军校第16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