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光着脚的八岁小丫头,独自沿着山路边走边玩,她摘花,捡石,追小鸟,她的衣服边上塞着一张薄薄的纸片,是给山那头的游击队的信。而她,是东江纵队港九独立大队的“小鬼通信员”林珍。
70多年后,这个送信的小丫头已经变成了眼前年过八旬的老人。回忆起抗战岁月,身穿粉色上衣、白色裤子的林珍,拿出叠放得整整齐齐的资料,戴起了老花眼镜。
1943年,林珍8岁。有一天日本军人抓着她的姐姐林展破门而入,叫嚣林展偷了军票,要抄家。“其实是几个日本人想侮辱我姐姐不成,就带着刺刀来找麻烦。日本军当着我们的面打我姐姐,翻箱倒柜。”
这件事让年幼的林珍极为触动。后来林展告诉家人自己已经参加了游击队,林珍与母亲、哥哥也在当年加入。“我们不想打仗,但是被打了也不能等死。”
加入游击队以后,林珍跟随母亲一起到当时港九大队的驻点——大鹏湾工作,“我年纪小,被分配当通信员。”
“在队部大家对我很关怀,班长有时会带着走一趟,告诉我走哪条小路,把信交给谁……当时的信是像火柴盒一样大小的纸条,用很小的字写。”林珍比划着。没有信件需要送的时候,她就在队伍上做些杂活,比如油印《前进报》等宣传刊物。
一个人去送信害怕吗?“不怕。而且我一个小女孩在路上边走边玩,别人不会起疑。”
送信大多是当天来回,有时也要爬山、过海滩。当时没鞋穿,光脚跑得脚下都起了茧子。后来用汽车轮子的底割成平面,挂两条绳,算是有“鞋”了。“夏天的时候,是不穿鞋也烫脚,穿着胶鞋也烫脚。但有任务就要走。”
做了半年通信员后,林珍被分配到伤兵医院当“小鬼护理员”。“那个时候物资缺乏,伤员有时吃不上药,手术开刀也基本没有麻醉药。想起从身体里取子弹时伤兵的嘶叫声,林珍女士摆了摆手,“不知道有多难受。”
林珍当时的任务是给伤兵们洗伤口、换纱布。她用盐水把伤兵们的伤口润湿,把纱布换下来。那时纱布要反复使用,先清洗、再在树上晾干、然后在蒸锅上蒸,进行消毒。“纱布换下来后,我就要端着他们带有脓、带有血的、干巴巴的纱布跑到河沟里去洗。”林珍说,“冬天血块在冷水里化不开,就要用手去搓,使劲搓,”她摩擦双手比划,“洗完以后手就冻坏了,其实是冻疮,但当时不知道,手又痛又痒。妈妈晚上给我搓手,但不管用,隔壁老婶煮罗布水给我泡手,后来才好。”
最让林珍难受的是战友的伤情。“有一个叫蓝天洪的战友,我揭开纱布问他能不能看见东西时,他总是摇头,”林珍的眼眶泛红,“那个时候我最难受了,因为我帮不到他,但洪大哥还安慰我说‘不要紧,等我们打赢仗了,你到香港真的做了白衣护士,再给我治眼睛吧’,这句话一直留在我脑海里。”
现在,年过八旬的林珍担负起了为青年一代讲述抗战历史的义务,同时也张罗着香港抗战老兵的联谊工作。林珍说,从1985年开始,已经有几位老战士着手对这段历史进行收集和整理的工作,老兵们通过走访战友,采集录音幷整理成文,再讲给青少年听,让他们珍惜现在的好日子。
林珍说:“香港由备受战争的侵害到得到和平,真是不容易……说这段历史不是让大家记住仇恨,而是不能忘记战争对人的伤害……希望大家珍惜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