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开始,在今天的北京昌平区南口镇附近,中日双方打响了开战以来的第一次大会战:在20多天的战斗中,中国军队以死伤1.6万多人的代价,致敌死伤1.5万余人。
“南口战役……将永久与长城各口抗战、淞沪两次战役鼎足而三,长久活在每一个中华儿女心中。 ”战争结束不久,中共中央机关刊物《解放》作出了这样的评价。
68年前的那场战役,正从南口村人的脑海里远去。李鸿俊成为南口村里惟一的见证者,战火夺走了他表哥和叔叔的生命。
日军目光盯向平绥线
如今的南口门城墙上,长满矮树、野草,紧邻城门而居的一户居民,在塌陷的半截城墙上,种了几棵黄瓜豆角。
对于68年前那场中日双方总共投入13万余人的战役,南口的老人几乎没有了记忆,但他们却记得比这早10年在南口进行的直奉混战。
攻陷平、津后,日军把目光盯向了平绥线,夺取战略物资———山西的煤炭。
南口,今昌平西25华里处,因位于居庸关南侧长城口,所以称南口。占据南口,便可占据察哈尔、西进绥远、洞开入晋大门,进而俯视华北大平原。
1937年7月30日,七七事变以北平、天津相继沦陷告一段落。次日,日军第5师团和独立混成第11旅7万余人,向南口及其沿线长城要隘扑来。配有火炮300门以上,另有航空队、战车队、化学部队协同作战。全面抗战的第一次大会战在那里正一步步展开。
而此时,国民党13军汤恩伯部,刚刚接到抢防南口的命令。8月1日,第13军先头部队王仲廉师赶到南口阵地。中国参战部队6万余人,布防在以南口为中心,东起得胜口、苏林口,西至镇边城、横岭长达90华里的战线上。
李鸿俊回忆,当时中国部队的师指挥所设在村里的娘娘庙,门口有不少兵站岗,还拴着几匹高头大马。
当年的娘娘庙现在成了南口中心小学,娘娘庙的建筑只剩下了两间配殿,当做办公室和仓库。经过装修后,除了瓦房顶和红木柱,都变了模样。
血战南口士兵被震聋
8月8日,后续部队还在东运中,日军步骑炮兵五六百人,就向南口东的得胜口发起了进攻。南口战役拉开序幕。
9日,南口正面的冲突爆发。
龙虎台,位于南口东南3公里,四周皆是低地,地势居高临下,是攻守南口的前哨阵地。
坐在龙虎台村委会门口的台阶上,当年18岁的谢英山回忆:“日本鬼子就在我坐的地方,架起好几尊大炮,向南口猛轰。”
随军记者小方这样描述当时的战场:敌人的炮火猛烈得比我们的机关枪还要密,我们的战士对于炮战有相当的认识,当敌人的炮火最猛烈之际,大家就离开阵地,跑到阵地前面去。等到晚间炮火停止,大家又回来。我们炮弹缺乏,只要放出一炮,敌人就会对准着你的炮位回敬一百炮。许多人被震聋了。
日本鬼子释放毒气弹
由于中国军队的顽强防守,多次进攻无果后,日军释放了毒气弹。
对此,李鸿俊回忆时有些激动:那天,大雨停了,正刮东南风,日本鬼子放“熏炮”(注:毒气弹),“国民党军队一点没防备,熏死的人海了去了”。
仗结束后,百姓去阵地上捡“洋落”,回来后说死的人密密麻麻,走路都没地方下脚,尸体大多还保持着开枪瞄准的姿势,还有人正挖战壕,有的人饭吃了一半。
李鸿俊还听说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一个村民见国民党兵尸体手里拿着盒子炮手枪,迎面一拽,结果死尸手指头扣响扳机,村民中枪而死。
直到抗战后,李鸿俊曾到山沟里采野山茶补贴家用,有一次偶然撞到大堆白骨,随便捡捡也能装满拖拉机车斗。村民们说,是雨水把被熏死士兵的骨头冲到山洼里的。
作战所用竟是清时地图
8月13日,日军调集全部可用力量,向南口发动了规模最大的一次攻击。
中国守军巨大人员消耗逐渐暴露出来。从南口到居庸关有15华里,守军89师一共有4团人,战至20日,已不足1团。
更大的问题是,由于派系猜忌,阎锡山、刘汝明等援兵迟迟没有动窝。战争的尾声,阎的一个旅才赶到,一枪未开又被调回。
眼见南口久攻不下,日军留下部分兵力牵制,而以主力绕攻张家口,切断南口后路。
驻守张家口的为原属29军的刘汝明68军。南口开战前,为戒备中央军吞并张家口,刘汝明拒绝13军由绥远经张家口赶赴南口作战,致使日军能够从容集结,中国军未战已失去主动出击日军的先机。
8月27日午后,张家口落入日军之手。
备战不足也使中国军队处处被动,第35军陈长捷师驰援而来,汤恩伯提供的竟是清光绪年间的地图。部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占领地图标志的制高点,发现还有更高的山头。
南口腹背受敌。汤恩伯下命令放弃南口,回撤转移,全面抗战的第一次大会战以失败告终,它延缓了日本侵华的进程。
68年过去,南口战役也逐渐从人们的视野和历史教科书中淡去,几乎无人知晓。
“史料少、宣传少是一个现实情况。”武月星,中国人民大学历史系教授,研究南口战役近20年。在最近的考察中,他发现,山上战壕里的大树已长到腰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