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盐都龙冈人,兄弟3个,我排行老二。家里租地主的田地过活。7岁至10岁的时候,我在私塾念书。10岁以后,我就回家帮忙种田。19岁的时候,我当上了基干民兵,任务就是抗日。
那时候炮火连天,到处是敌人。鬼子、和平军老来扫荡,什么都抢,坏忒得了(特别坏)。我家的房子都被烧了、口粮也被抢了,一家人只能被逼着去逃荒,所以后来我碰到一个打一个。
1944年夏天,鬼子又来扫荡。村里人听到汽艇“突突突”的声音,来不及收拾东西,立即跑到附近的芦苇荡躲起来。我们一家人刚藏好,回头一看,村里到处是火光。等到晚上,鬼子走了,我们回去一看:6间草房成了一片废墟,风车也被毁了,从田里刚收回来的2000斤粮食也被扒抢走了。
家被毁了,妈妈哭得死去活来。我们兄弟也满腔怒火。当天晚上,一家人只能在烟熏火燎过的墙根蹲了一夜。房子没了,粮食被抢,地主的租子也交不上,一家人只能逃到鞍湖乡(今盐都区鞍湖街道)。
到了鞍湖乡没多久,当地就成立了农会,因为我原来就是民兵,又读过几年书,能打能说,就被推选为农会会长,还兼了游击小分队的分队长。游击小分队二十来个人,武器主要是汉阳造、中正式步枪。战斗很频繁,有时候一天就有两三场。
1944年中秋节,我们小分队配合蟒蛇河区大队敲掉了张本村的一个碉堡。我们有一百多号人,那个碉堡里有四五十个鬼子和伪军。稻子已经收割了,田里堆着不少草垛。借着月光,我一挥手,4个游击队员摸到两个哨兵后面,两人夺枪,两人用绳子一兜,就没声响地把两个哨兵摸掉了。结果了哨兵,区大队长彭鹏一声令下,我方队伍一下子冲了进去,战斗很快结束了。
我们战斗很灵活,看到鬼子、和平军,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白天我们充当民工,到敌人据点去挖壕沟、弄土围子(围墙),刺探情报。晚上也不敢睡在村里,就歇在野地里、坟堆旁,以防鬼子偷袭。行动也都在晚上。有时候配合区大队袭击敌人据点,有时候就小分队两三人,躲在敌人据点附近,打两枪,鬼子一吓,就是一阵机枪扫射,我们就再换一个地方,再放两枪,搅得敌人不得安生,还能摸清敌人火力情况。这就是“敌驻我扰”。
抗战胜利那会儿,农村里一切权利归农会。乡里开农民翻身大会审判恶霸。乡亲们在空地上搭个台子,贴上下对联是:上打鬼子,下打恶霸,横批:人民当家做主人。批判的是恶霸地主沈阳春和高佬(高家的小儿子),两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吸人民血汗,当场被枪毙了。
大会还将没收来的地主恶霸的财物放在空地上,像牲畜、农具、家具、衣服、金银等,然后分给贫雇农。当时各个阶层都佩戴不同标志,人一走出来,大家就晓得你是什么人:贫雇农戴红布条,中农戴粉布条,地主富农戴白布条,土匪恶霸戴黑布条。我家属于贫农,也分到了一些桌子、椅子等家具,每人还分到一块洋钱。田地是按照人头分的,一人二亩二分田。我们一家也分到了十几亩田。我老父亲高兴得不得了:一辈子种地主的田,终于有自己的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