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增城正果人,自小在广州市读书、工作。1938年4月间,中共广州党组织,以增城是保卫广州的外围,地理环境重要,派我返回增城活动,创造条件,建立增城党组织,为长期抗战作好准备。我遵照上级党委指示“依靠群众,利用封建势力战胜官僚势力”的斗争策略,回到正果担任东山学校校长,以该校作为开展活动的中心。
10月12日,日军在大亚湾登陆,其后一连几天,日机多架不断在增城、博罗、东莞一带地方频繁侦察,特别在增城镇和石滩墟两个点展开猛烈的轰炸。从表面上看,敌人伪装成从正面直扑广州,企图吸引我方兵力集中一地。10月16日晚大约10时左右,我在东山学校内听闻紧急的敲门声,开门后见一群军官,服装整齐,领章等级分明,这就是国民党独立二十旅司令部的高级人员。他们首先问明我是校长的身份后说:“你听到日寇在大亚湾登陆的消息没有?日寇即将进犯正果,我们是从远地赶来保卫你们家乡的。”紧跟着说:“你这间学校,四面有没有掩蔽?”我答:“这里一片空旷田野,没有树林掩蔽,日机连日在上空盘旋侦察,目标十分暴露,不宜驻军。但离这里约2000米远的猫头村,屋背树林繁密,靠近高山石牯崖,北面有捷径可通永汉,西面可通派潭、从化。最有利的就是在汀塘、马牌一段增江河道水浅,无需船艇,可以徒涉而过,进可以攻,退可以守。”我说完后,他们打开地图来看,便离开我们的东山学校直到猫头村,经实地观察,便决定设旅司令部在猫头村。独二十旅司令部选定之后便彻夜架设电话线和各团营联络。至17日天亮,仍然紧张地布置工作。
10月17、18两日,日机整天加紧在正果和县城一带低空盘旋侦察。我向师生宣布停课后即带领3个党员教师和两个进步群众一共6人,背着3支长枪,我自己怀了一枝曲尺短枪,前往独立二十旅司令部,要求面见旅长陈勉吾,陈派政治部主任来见。我说:“日寇即将进犯我们的家乡,我们要求组织起来协助你们军队作战。”政治部主任不敢答复,转身向陈勉吾请示后说:“由你们自己决定。”
羊石凹在我军用地图中没有其名,但根据我们拾获的日军用地图来看,羊石凹则写作“荔枝凹”。事实上羊石凹地方,当时确种有酸荔枝树10多棵。从这一件小事来看,日本侵略我国蓄谋已久,并早已做好极其细致的准备工作。我们还拾获有日军的华南航空地图。1939年东江地委林耀祖同志到增城视察,把地图带走,转交上级。
险要的羊石凹,在独二十旅作战参谋部的忽视下,没有设防,日军兵不血刃,便顺利通过,随即分兵两路,一路向西北行,经过山寮田凹,再经南北凹到下龙门,直取永汉,永汉守军以为敌人从天而降,四散逃走。敌骑兵约3000人,即沿公路迅速南下,经铁扇关门,直逼增城县城,进攻广州。一路向西南行,企图经过黄沙凼坳,越过罗径凹直捣正果猫头村的独二十旅司令部。但在通过黄沙凼坳附近时,布防在老虎石山顶的黄植虞营官兵,即以猛烈的机枪扫射,同时布防在罗径凹的炮兵也猛烈发炮轰击,正果之战便正式展开。
当时战斗进行得非常剧烈。战后我曾询向过正果白面石村的开明老文人王雁门先生,他谈起当时亲眼目睹的作战情况:在黄沙凼坳发生战斗时,他在附近地方掩蔽,清楚地看到当时两军作战的剧烈情况。日军曾组织几次冲锋,企图冲上老虎石山顶我军阵地,几次都被我军击退。有一次冲锋,还发生肉搏战。从10月20日上午8时开始接触,战斗至下午1时左右。日军指挥官发出的指挥作战声,比普通人特别响亮,震动山谷。由于他长时间的呼喊,声音变成更加残暴、嘶哑。其后,日军再组织一次冲锋,经我军猛烈反击,残暴的声音突然停止,跟着发出一片慌乱声。其后传闻是击毙日军一个指挥官。跟着他又说:“日军调换过指挥官后又再组织冲锋。这时独二十旅布防在罗径凹的炮兵,继续发炮助战,但由于技术不精,有的炮弹竟误落在老虎石山自己守军的阵地上爆炸。我方守军苦战了一天一夜,留下来掩护撤退的战士,抱着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拉手榴弹,最后和日军拼刺刀,结果,几乎全部壮烈牺牲。”王雁门先生说罢,无限感概!
王雁门先生目击了这次战斗后,对为国家、为民族而壮烈牺牲的英雄好汉无限崇敬!事隔二年,由他亲自发起,向人民群众劝捐,在老虎石顶附近,行人较多的鸡花径凹建立风雨亭,以纪念正果之战的阵亡将士。由王先生亲笔题了挽联:
华胄图存 群英抗日
沙场战死 烈士留芳
20日下午,日军攻打老虎石山顶得手后,企图按照原定计划,从黄沙凼坳起经过三松径,再越过罗径凹,直取在正果猫头村的独二十旅司令部,但由于遭到我军痛击,死伤惨重,同时对我军布防在罗径凹的炮兵实力不明,以为我军还有兵力布防在那个方向,敌人为了避免攻坚,急于攻取广州,便改变计划,从黄沙凼坳出筋竹坑、经汀溏渡过增江河到番风,攻打独二十旅司令部之背。那时陈勉吾还在正果,得知老虎石山顶告急,没有派兵增援,便慌忙撤退,丢失不少重武器和辎重,向派潭、从化方向退却。
当晚,另一路侵入永汉的敌人,沿公路南下直扑广州。在公路两旁发现很多包裹,打开来看原来是日军运来的喂马的干草,颜色和鲜草一样青绿,剪裁适度,又有食物罐头。我们发现这些东西后,估计广州很可能已经失陷,因为日军急于猛追,过多的干马草和罐头食物影响其行军速度,有意把它丢掉,不是遗漏。我们临时组织带有自卫枪枝的群众10多人,在都田村、灯心山村一带搜捕汉奸敌探,捕捉了一个不会说中国话的黄种人。我们操简单的英语问他:你是日本人吗?答不是,你是朝鲜人吗?答是。我们又发现一个彪形大汉,形迹十分可疑,把他捕获后查问,证实是独二十旅的营长刘景武。在谈话间,他似乎看出我们是共产党人,由惊惶转为镇定,他把驳壳手枪和一个金表交给我们保管说:“我以不能和士卒固守阵地死在战场为憾。”我们婉言安慰他,鼓励他再上前线杀敌。日军过后第二天,刘景武索回手枪归队了。5个月后刘晋升为团长驻防在正果,对我们组织的“增城青年服务团”帮助很大。
21日我们随即返回正果圩,一面发动群众做清除汉奸敌探工作,一面收集独二十旅遗弃的东西。发现伤兵多人,痛苦呻吟于山野间无人料理,我们立即组织救护队和临时医院,利用战场拾获的药物、器材,由王新安担任医生,王玉珍等为护士,进行医治。先后收容28名伤兵。那时天气转寒,伤兵们的吃饭和衣着问题,在正果一带群众的支持下,都解决了。轻伤的一星期后离去,伤势较重的在两三个月后离去。去时我们给了一些路费,鼓励他们再上前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