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年来,对于自己的抗战往事,他几乎绝口不提。如果不是因为近几年来,抗战老兵重回人们视野,或许,他的故事就埋没在了历史烟尘里。
如今,他和风雨同舟、相濡以沫64年的老伴栖身于这老房子里,安享晚年。
老房子的木门上,一副春联特别醒目:山河记忆证公道,两老健康度晚年。这就是一个93岁抗战老兵的心愿。
小小年纪离家,在金华报名考上军校
我是1922年2月27号出生,土生土长的永康芝英人,父亲在我6岁时就去世了,靠母亲帮人家做苦力过活。
16岁,因为和舅舅吵架,我离开家到金华。没有别的出路,只有当兵,考军校。我考过通信兵学校、辎重兵学校,都没考上。1938年下半年,中央陆军工兵学校 (抗战时期陆军工兵学校受黄埔军校委托代训军官,吕之康是黄埔17期、陆军工兵学校第6期)在金华的长山小学招生。总共有200多人报名,参加笔试的80多人。大学毕业、大学肄业的都有,我文化最低,年纪也最轻(虚报了两岁)。最后取了40个,我是最后一个名字。
刚去的时候,也没什么想法,有饭吃,有工作就好了。考军校后,经过步兵教练、军事教育,6个月后,思想有所转变了。
6个月是入伍生教育,6个月后考试,冯玉祥将军是军事委员会副委员长,他来考试。合格的升到学生队,不合格的到教导营,当军士。
接着就是两年的学生教育。工兵科分两个大队,每个大队4个中队,每个中队一百三四十个学生。
工兵科大多数到工兵部队,但我不愿意,要到步兵。工兵范围小,步兵范围大。我们8个人分到第三战区,战区司令顾祝同。再转分到63师,驻在安徽宁国。我被分到工兵营3连当少尉排长。
真到了战场,生死就置之度外了
第一次行军进入战场,听到 “轰隆隆”的炮声,再近一点就听到机关枪的声音,“嗒嗒嗒嗒”,真有点怕。
没有老兵基础,不能打仗。新兵听到炮声脸发青。当兵的多半是北方人,他们是苦出身,没出路去当兵的,把当兵当成职业,战斗力强。南方抽壮丁的多,怕死。军官里面,行伍出身的北方人多,不怕死,南方军官大多是黄埔军校毕业,经过政治教育,责任心强。
真到了战场,生死就置之度外了。冲锋时要利用地形掩蔽,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什么都不管一直冲。看到前面有高地,要掩蔽一下,接着看好前面的地形再冲。冲锋第一线的时候,死人都要拖过来当障碍物挡子弹。死人见得多了,没什么可怕的。
我们曾经在兰溪守防。63师守兰溪,79师守金华。兰溪以前有个宝塔,在水董村附近。宝塔就是63师工兵营拆掉了,因为飞机轰炸的目标太大了。
日本人从古方迂回过来包围兰溪,我们战略转移,一直撤退到福建邵武。在邵武只是一些遭遇战。最激烈的战斗都发生在湖南。印象中最激烈的战斗是攻克桃源、雪峰山上的一次战斗。
有一次,友军要通过雪峰山山脚进入主战场,日本人抢了一条路,也要通过。上级命令我率领一个加强连,两挺重机枪、一个小炮排、一个步兵连,守雪峰山的一个山头,要守七天七夜,掩护友军通过。日本人每天拂晓要来猛攻几次。那次伤亡很重,一半多人战死了。我们坚守了七天七夜,完成任务后撤退。那次幸亏山上都是风化后的小石子,日本人是穿步兵靴的,踩到石头很滑,冲锋的时候不太方便。所以很多次都没有攻上来。日本人死了多少也不清楚,只知道伤亡也挺重,因为他们如果有条件都会把尸体收回去。
战争中,我受了两次轻伤、一次重伤。重伤那次,左脚脚筋被打断,半年多才好。
日本宣布投降,终于可以回家了
日本宣布投降的时候,我们在湖南邵阳,我是副营长兼第九连连长。接到广播通知和书面通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大家都很欢喜。
终于不用打仗了,老命留下来了!可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