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祖朱棣,是明朝历史上的一个处境颇为尴尬的皇帝。一方面,他在位期间,锐意进取,励精图治,五征漠北,七下西洋,明朝综合国力臻于极盛,文治武功仅次于开国皇帝朱元璋,是明朝乃至整个封建时代都不多见的贤明之君,无愧于一代雄主之称。但另一方面,他当这个明朝皇帝,却名不正言不顺。
朱元璋生前确定的继承人,是皇太子朱标。朱标因病早逝,按照封建时代帝位传承的基本规则,朱标之子朱允炆递补成为皇位继承人。朱元璋临死前,在遗诏中也声明“皇太孙允炆,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从法理上确立了朱允炆的合法继承人身份。朱允炆也因此得以登基,成为大明王朝第二任皇帝建文帝。
朱棣剧照
《明史》记载,建文帝这个人,“天资仁厚,亲贤好学”,和他爸爸朱标一样,性格偏于宽厚文静。他在位期间,致力于革除朱元璋留下的严刑峻法,任选贤能、爱惜民力,“赐天下明年田租之半,释黥军及囚徒还乡里”,“重农桑,兴学校,考察官吏,振罹灾贫民,蠲荒田租”,“罢天下诸司不急务”。洪武年间的苛酷戾气一扫而光,朱元璋的“风刀霜剑严相逼”局面戛然而止,明朝官民终于摆脱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的紧张气氛,有如沐春风之感。
然而祸起萧墙,年轻的建文帝正准备大展经纶,把大明帝国打造成他心目中的盛世,他叔叔燕王朱棣却起兵造反了。朱棣比侄子建文帝大了十七岁,性情刚烈果断,有胆有识,很早就投身军旅,有丰富的用兵经验,“刚果善断,能决大谋”,“少长习兵”,有一颗蓬勃的野心和敢作敢当的狠劲儿。建文帝虽然坐拥整个明朝的国力,但他优柔寡断、保守文弱的性格,注定了他在你死我活的皇位争霸战中,只能成为失败者,最终在朱棣大军的威逼下自尽而亡。
朱棣虽然成功取得靖难之役的胜利,如愿以偿当上了明朝皇帝,并且他这个皇帝还干的卓有成效,成绩斐然,但他身为藩王却以下犯上,悍然起兵夺取皇位,属于标准的篡逆之举,严重背离了封建时代的基本纲常秩序和“忠君”大道。尤其让他百口莫辩的是,建文帝并不是商纣王那样的昏暴之君,朱棣的篡位之举连基本道义基础都严重缺乏。
朱元璋画像
朱棣逼死建文帝,靠篡逆上台,成为他一生难以洗白的污点,乱臣贼子的黑锅他是背定了。尽管他在任期间表现可圈可点,但他为了当上皇帝,不惜让大明朝陷入全面内战,太平盛世变成血火疆场,难以数计的军民葬身疆场。为了消除建文帝的残余势力,他对忠于建文帝的的大臣大开杀戒,其凶狠暴虐、穷凶极恶之状,简直让人有朱元璋再世之感。
几百年来,对朱棣的评价呈现鲜明的两面性,在肯定他的历史功绩同时,对他的责骂和非难也从未停止,正如《明史》所说,他“乘建文孱弱,长驱内向”,“革除之际,倒行逆施,惭德亦曷可掩哉”,后人也责骂他“多疑好杀,手上沾满鲜血”。
九十年代末,朱元璋第十二子湘献王朱柏墓在湖北荆州被发现,有关部门组织考古队对朱柏墓进行了抢救性发掘。朱柏墓中,一共清理出八百八十三件珍贵文物,其中一件文物,湘献王的“谥册”,成为对朱棣篡逆之举最好的辩解。
谥册上对朱柏的一生和死因进行了简单回顾:“王聪明孝友,钟爱于父皇,比封湘藩,拱卫宗社。建文不君,弃皇考祖训,屠戮骨肉,王以懿亲,遭毁于谗,竟至焚死。”“谥册”记载了建文帝登基初期做过的一件恶行,即著名的建文削藩。朱元璋把朱家子弟分封到各地做藩王,想把天下大权世世代代牢牢控制在朱家人手里。建文帝登基后,把这些叔伯兄弟们视为不安定因素,唯恐他们犯上作乱,开始了大刀阔斧的削除藩王行动。
朱棣画像
不到一年时间,他罗织罪名,把周王、齐王、岷王、代王、湘献王五个亲王剥夺爵位,废为庶人。其中湘献王朱柏,年方二十八岁,被建文帝诬以谋逆罪名,下令押解来京。湘献王朱柏性情刚烈,不甘受辱,朱柏满怀悲愤,“因复痛哭”,“具衣冠赴火死,阖宫俱从之”,带着一家大小葬身烈焰。
谥册记载证实,朱柏身为朱元璋的亲儿子,一家老小无辜被逼死,且尸骨不存,堪称建文帝的一大暴行。而燕王朱棣,就是在这种朝不保夕、人人自危的背景下,为了避免湘献王的下场,才铤而走险,愤而起兵反抗,最初起兵目的也仅仅是为了自保。
面对建文帝的步步紧逼,面对其他兄弟相继家破人亡,面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凶险局面,朱棣起兵的行为,简单称之为篡逆显然不符合事实,具有了争取最基本生存权的合理性,也具有了反抗建文帝暴行的正义性。从这个角度而言,朱棣的靖难之役做的没错,无可指摘。回顾湘献王朱柏之死的惨状,建文帝的覆灭也是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