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撒是一个极其富有人格魅力的人,放眼世界之内他也是一个少有的全局操盘家。但是他是一个很奇特的人,凯撒并不是一个专一的人,无论是政策还是性情。他有的时候不够稳重,而且他的宽容也显得有点多余,但是又有的时候却异常毒辣沉稳。这个缺点最终导致了他被共和国的极端拥簇者与敌人们反噬。
凯撒这个人的一生一直在变化,或者说准确说是一次重大的转折点。这个转折点便是高卢战争在高卢战争之前,凯撒是个典型的共和国晚期政客,在从高卢回来之后,他就不再去掺和罗马城那些无聊的政治游戏了,大概在高卢的战略运作就让他学会了君主的作风,也有了天下人的胸襟,所以他不仅仅是揽权,也在重新分配权力。
凯撒不再去掺和那些无聊的政治游戏,他开始要建立新的政治原则,他的作为并不只是要稳固自己的地位,也在试图寻找让这个国家良好运转起来的方法,这一点上他和后世君士坦丁和狄奥多西很像,只是他没有后面两位做得那么干净彻底,以至于养虎为患。
根据格罗索的《罗马法史》、罗斯托夫采夫的《罗马帝国社会经济史》、蒙森的《罗马风云》等等以及其他大量史料书籍表明,凯撒在世时有明确的追求君主化的想法,而且凯撒的性格作风跟屋大维很不相同,如果他多活20年,罗马应该可以直接建立起一种比较独特的“君主”制度。
而如果凯撒试图将罗马改造成希腊化君主国的模式,那么他需要做的就是两件事。权力的重新分配与世袭制的建立。第一件事他在死前大力推进,我想他要是不被刺杀,完全可以做完。具体来说,就是削弱元老院的权力,规范中央官员的职能,明确他们效忠主上,然后再将权力分配给他们,凯撒其实在生前已经在做前面三件事情了,但是他是否会做第四件呢?如果他做了,他会成为君主,如果他没做,他会成为奥古斯都。
我个人倾向于凯撒会做第四件事,因为他在行省的所作所为表现出他不是个只顾着揽权而对权力带来的职责漠然无视的人。但是世袭制的建立可能对凯撒来说有点困难,凯撒里昂无论如何是个私生子,私生子的继承总是会带来各种争论,而这种争论和共和制无关,君士坦丁七世就因为是私生子而被人嘲笑架空了一辈子,而那时已经是根正苗红的君主制了。那么谁来继承他,来延续这个君主制呢?这可能会是最大的障碍。
第二种情况,如果凯撒试图把罗马改造成君士坦丁式那样的君主国,那么他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四件。权力的重新分配、地区政治地位差异的打破、官僚体制的建立、继承原则的确立。第一件事情其实和上面一样。第二件事凯撒其实在做了,他让外省居民进入元老院,并且有组织的大范围的授予外省居民公民权,但是这毕竟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君士坦丁的一体化可是经历了全民公民化、长期融合、基督教信仰普及带来的思维方式共同点、狄奥多西的国教敕令进行国民身份强化认同才算完成的,凯撒能推进到什么程度,他的继承人能推进多快,都是很难说清楚的问题。第三件事凯撒还没有开始做,他是否会这样做其实我也存疑,因为毕竟官僚体制在当时没有任何先例,君士坦丁毕竟有戴克里先不那么成功的先例可以借鉴,而戴克理先实际上又是为了压制军队而不得不做出的非常努力。
第四件事其实是需要第三件事来支撑的,君士坦丁体制的继承秩序是在狄奥多西王朝时期才明确下来的,有继承人就继承,没继承人就选举,选举由官僚们(当时的元老院)和皇室成员(遗孀)主导,民众二审,教会监督,军队酱油,这和当时的政治体制结构是相关的:皇帝和官僚体系位于权力的中心,民众通过规范的交流渠道向皇帝和政府传达自己的需要,教会在道德上监督整个社会的运行,这样的继承原则能够建立,是靠第三点来支撑的,所以如果凯撒没能做第三件事,第四件事也很难做到,而且凯撒时代的罗马可能也很难建立起这样的平衡。
其实我认为,凯撒如果没有遇刺,而是又统治了二十年,他可能既不会建立希腊化的君主制,也不会建立君士坦丁式君主制,更不可能是自我毁灭的元首制,他大概会建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体制,当然,这种体制可能最终还是会导向君士坦丁式君主制,因为君士坦丁君主制才是真正的罗马君主制,包含了几乎所有的罗马政治原则(这些原则往往是元首制之前的)。
凯撒或许没法完成他的改革,20年还是太短了,从戴克里先的摸索到狄奥多西敲定,经历了将近100年,即使只从君士坦丁算起,并去掉尤里安的反水造成的破坏,也有将近50年。
但是凯撒毕竟不是屋大维,他的认识不会只局限在罗马城或意大利,他会更好更快的将罗马推上正轨,而不是忙着揽权,然后让他的继承人无所适从。然后祈祷凯撒去世后,出现几位合格的继承人,去完成他的改革(没有狄奥多西,君士坦丁改革就不算真正成功与流传下去)。最后我非常非常惋惜凯撒的死,凯撒一生就是一个无穷不定量般的存在,他那非凡般的魅力,那超人般的执行能力。如若他能再续二十年,那后世数百年必然是一个全新的与屋大维截然不同的地中海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