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候有个富翁,喜欢拿水缸贮存金子,人称“李八缸”。李八缸有两个儿子,晚年重病时分家产,长子李东生得到了八成,次子李月生只分得两成。
李月生很不服气,“不是都说百姓爱幺儿吗?爹我不求你偏心我,但是你也得一碗水端平啊。”
李八缸悄悄对小儿子说,“我还有一处藏金的地窖,等到人不多的时候告诉你,你不要心急。”
李月生听见这话安了心。之后李八缸的病一天重似一天,吃了很多方子也不见好,弥留之际,李月生惦记着金窖,找了天夜里偷偷到父亲床头询问。
谁知李八缸口风一转,在病榻上苦口婆心地说:“人生苦乐都有定数。你从小到大吃穿不愁,而且娶了个贤惠的妻子,生有两个可爱的儿子,应该懂得知足长乐的道理,不应再贪求更多的财富了。”
李月生懵了:爹,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呀!他不死心再三追问,把老爷子问急了,大骂一声:
“你小子这辈子顺风顺水,一点坎坷都没遇过,把钱给了你也是坐吃山空!别想了,不到山穷水尽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李月生虽然有些贪财,但本质还是个孝顺孩子,话说到这份儿上,也不敢忤逆父亲,只好每一日尽心伺候生病的老父。可是没过多久,李八缸依旧病逝了,至死也没有说出金子的下落。
好在李家兄弟俩的关系还算融洽,一切丧事安排都由老大李东生出资负责。
而小弟李月生性情不拘小节,交了一群朋友每天带回家喝酒吃肉,一日要开三四次炊火,也不理花费几何。
这样的名声传出去,就有乡里的痞赖上门白吃白喝,渐渐的,月生家的生计变得窘迫。幸好老大李东生时不时接济,并劝弟弟改了这个毛病,好好过日子。
可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李月生有心与酒肉朋友断绝关系,但一见面就拉不下脸,还和从前一样应酬吃喝。
几个月后,李东生也生病去世,所有重担都压在月生妻子身上,没多久妻子也生病了,精力不够照顾家中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就让大儿子照顾幼子,不想有一日大儿子贪玩,没留心小儿子让贩子拐走了。
月生得知后心痛不已,出了这种事,以前上门蹭饭的朋友全都消失无影。
月生四顾家徒四壁,妻病子散,不禁悲从中来,开始后悔自己从前挥金如土,太过荒唐,日日以泪洗面。
这天他哭着睡了过去,忽然梦到他父亲,对他叹息:
“从前我说等到‘人不多’时才能告诉你金窖的位置,如今咱们家人口真是不多了,你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为父于心不忍,就告诉了你吧。”于是将后园埋金的位置说给月生听。
李月生听完猛然惊醒,怀疑自己穷疯了才做这样的梦,但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找了把铁锹按梦中的指示发土掘金,果然挖出了一千金。
看到金子的那一刻,月生跪地痛哭不已,既是对得金的喜悦,也是对自己过往遭遇到困苦的反省。
他用这笔钱买药给妻子看病,又托人寻找自己的小儿子,终于一家团聚。从此以后,李月生持家有度,用心教子,再也没有过豪奢挥霍的行为。
这则故事出自蒲松龄《聊斋志异》。我一开始读时,是被“李八缸”这个诙谐的外号吸引,毕竟古龙曾说,一个人的名字可能有错,外号却绝不会出错。
读着读着,发现老头儿不止守财奴,他还会挫折教育,告诉儿孙不可依恃祖产,坐吃山空的道理。
挫折之所以令人成长,其实不在痛苦本身,而是当一个人经历过低潮,会见识到世态炎凉,分辨出身边人孰真孰假,并为了下一次的奋起,磨炼自己的心性与意志。
孟子那句话说得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增益其所不能。
温室中的花朵,不能够理解飓风来临的可怕,寒霜凌傲的青松,方能立身稳健直指苍穹。
毕竟人生在世,最大的靠山永远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