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民国的才女,很多人脑海里最先浮现的,是为了渣男胡兰成,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以为可以开出花来的张爱玲。除此之外,就是恋上有夫之妇徐志摩,喜欢在夜晚沏上一壶清茶,穿着白色睡袍写作的林徽因。然而,同样才华横溢,在30年代曾被誉为“文学洛神”,鲁迅视其为爱徒,并称之为“天才作家”,和吕碧城,石评梅和张爱玲一起,被评为“民国四大才女”的萧红,却很少被人记起。
提起萧红,人们对她最普遍的评价,就是“多才而又滥情的女人”。正如她在一封寄给友人的信里写道:殊不知,这个看似在男欢女爱上放任自己的女子,其实并不像人们想象的那样轻浮。相反,她的一生,是可怜的,值得同情的,甚至是悲惨的。
1911年6月,萧红出生在黑龙江哈尔滨呼兰河畔一个富裕人家,取名张秀环。虽然家境殷实,但父亲张廷举非常重男轻女,加上幼年丧母,让萧红在家里更加不受待见,这也为她今后在男女感情问题上走的弯路,埋下了很大的伏笔。
1928年,17岁的萧红刚刚初中毕业,父亲就强迫她辍了学,并给她包办了一门婚事。对方叫汪恩甲,是一名小学教员,其哥哥是教育局的官员,父亲则是地方军队的高级将领,可谓是妥妥的的官僚子弟。对于来自地主富裕家庭的萧红而言,两人的联姻,也算是门当户对。可萧红并不满意父亲这样的安排,她想继续求学,去北平读高中。
最主要的是,汪恩甲也不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为了反抗父亲,萧红自己偷偷筹备了去北平的路费。而让萧红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未到北平,她就遇到了一个自己真正心仪的男人,那就是远房表哥陆哲舜。当时的陆哲舜,正在哈尔滨法政大学读书,萧红对他一见钟情。
而经过与萧红的相处,陆哲舜也觉得,眼前这个表妹,与一般的女子不同,她有思想,有主见,并不是当时男权封建社会里随波逐流的女子。只可惜,当时的陆哲舜已有了家室,但他依然不顾自己有妇之夫的身份,毅然决然地和萧红走到了一起。
陆哲舜从哈尔滨法政大学退了学,和萧红一起来到北平,进入了中国大学读书。而此时的萧红,也顺利进入了北平的高中。两人从哈尔滨私奔,来到北平一起求学,双宿双飞的日子,让这对年轻人感受到了两情相悦,惺惺相惜的美好。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两人离家在外的这一两年里,基本上没有经济来源,很快,他们的日子过得捉襟见肘。
加上这种违背世俗伦理的离经叛道的爱情,一开始就遭到双方家人的极力反对,在巨大的压力下,陆哲舜主动放弃了萧红,回归了家庭。眼见着心爱的人放开了自己的手,萧红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1931年,和陆哲舜分手后的萧红,回到了哈尔滨。她几次走到呼兰河畔,好想就这样投河自尽,了结一生。回家后的她,既要面临失恋的巨大痛苦,又要遭受父亲、继母和伯父的鄙视和毒打。不仅如此,“勾引有妇之夫,伤风败俗”的她,还被父亲软禁了7个月。
在被软禁的这段时间,她化悲痛为力量,累积创作了大量的文学素材。此后,萧红好不容易在小姑的帮助下,从家里逃了出来。在街上流浪了一个月的她,万念俱灰,只好找到了当初父亲许配给自己的汪恩甲,两人在哈尔滨的小旅馆同居了。萧红心想,反正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那和谁结婚都是一样。
然而,本以为就这样行尸走肉地活着,至少身边还有一个愿意跟自己结婚的人。但没想到,两人同居7个月后,萧红发现自己怀孕了。而这时候的汪恩甲,不仅没有负起责任,反而还趁春节之际,自己一个人回了老家,把萧红独自留在小旅馆里,再也没有回来。
此番情景,一如她在短篇小说《弃儿》中所写的那样:是的,《弃儿》本是反映被男权社会的幸运儿操控,剥削,欺辱,直至病倒或死去的那些弱势群体他们无可改写的人生。而此时此刻,这些悲惨与不幸,却真真实实地发生在萧红自己的身上。
守在一个欠了租金,无法续住的小旅馆里,怀孕后被汪恩甲无情抛弃的她,又何尝不是社会的弃儿呢?身无分文,无处栖身的萧红,只好写信给当地的报社求助,报社派出了26岁的青年记者萧军前来了解情况。就这样,在与萧红的攀谈中,萧军对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5岁,虽然有些落魄,但精神和思想却非常富有的女孩,莫名其妙地有了一丝好感。
这种感觉,用他自己后来的话说:在萧军的示好下,怀着汪恩甲孩子的萧红,很快就和他走到了一起。两人在哈尔滨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们一直面临着饥饿和贫穷。那段时光,萧红后来回忆称,“没有青春,只有贫困的日子”。
后来,萧红在一个贫民医院把孩子生下来,因为养不起,让一个给医院看门的老大爷抱走了。出院后,两人来到上海法租界的一个亭子间居住,在这期间,以写作为生的他们,认识和接触到了鲁迅,并被他深深影响。此后,萧红和鲁迅之间,便以师生相称。
1933年,萧红以“悄吟”为笔名,发表了第一篇小说《弃儿》。两年之后,又在恩师鲁迅的支持下,发表了成名作《生死场》。随着名气越来越大,萧红和萧军的经济状况也明显有了好转,然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久了的两人,这时候感情开始出现裂痕。他们经常为琐事吵架,甚至萧军还曾对萧红拳脚相加,大打出手。他暴戾而又大男子主义的一面,在两人的争吵与嫌隙中,暴露无遗。
1936年,已经两看生厌,身心俱疲的他们,结束了6年的同居生活,选择在上海和平分手。然而,福不双至,祸不单行,同年,鲁迅在上海逝世。这个消息,对于刚从日本散心回来的萧红来说,可谓是天大的打击。就在她浑浑噩噩、悲痛欲绝的时候,一位跟萧军一样,也来自东北的作家端木蕻良,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端木蕻良的善解人意与温和体贴,此时此刻,在迷茫而又无助的萧红眼里,就好像是大海里孤苦无依的航船,突然找到了灯塔和方向。萧红决定和端木蕻良过安定的不再漂泊的日子,然而,上天再一次捉弄了这个苦命的女子。就在这时候,萧红发现,自己竟然怀上了萧军的骨肉。
而此时的萧军,早已和其他女人相好。怀孕了的萧红,就和6年前一样,再次被抛弃。幸运的是,端木蕻良接纳了萧红和她肚子里的孩子。1938年5月,两人正式步入婚姻殿堂。对于这段感情,萧红后来在文章里提及说:本以为这一次,自己一定不会再看错人,但事实证明,她终究还是失望了。
婚后不久,端木蕻良竟然撇下身怀六甲的萧红,独自去了重庆。而此时的萧红,除了腆着个大肚子,还患上了严重的肺病,只能靠着朋友的接济,住到了医院。后来萧红历经千难万苦,只身来到重庆,找到了端木蕻良,但这个男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给她准备,萧红只能暂住在重庆的朋友家里。1938年年底,萧红在朋友家里产下了孩子,但不久后,孩子便夭折。
两年后,萧红随端木蕻良从重庆辗转到了香港,在饥寒交迫和战乱中,她忍着病痛,创作了小说《马伯乐》和《呼兰河传》。1941年,香港被占领。这时候,萧红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在治疗过程中,她被庸医误诊,错做了喉管手术,导致无法讲话。悲从中来的萧红,想着历经十多年的流亡生活,身边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人守候,自己又病入膏肓。
让人心疼的是,临死前,她还对骆宾基说:只可惜,在她怀孕时弃她而去的“三郎”,早已把与她之间的情义忘得一干二净。而一生缺爱,却又不断在盲目找爱、寻爱的萧红,哪里知道,这一辈子,她遇到的四个男人,没有一个是真正疼爱她的。1942年1月22日,萧红因肺结核和恶性气管扩张,在香港病逝,生命永远定格在了31岁。
她短暂的一生,皆在悲惨痛苦和颠沛流离中度过,这样的她,像极了她的成名作《生死场》故事中,所描绘的那些在男权世界里卑微而无助地生活和死亡的女人。纵使她与家庭决裂,她用自己的笔锋和实际行动,在与这个男权社会做无声的抗争,但最终的结果却告诉她,这一切,不过是徒劳的挣扎。就如萧红曾说过的:“女性的天空是低的,羽翼是稀薄的。”是的,何其痛苦!但好在她挣扎过。